张三丰一行随着韩千叶穿过外围营帐,却见主营帐前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在挥剑。
粉嫩嫩的小姑娘,一丝不苟的重复着同一个挥剑的动作,已经汗流脸颊却丝毫不见懈怠。哪怕他们这许多人从面前走过,也不见两个小女孩有片刻的分心。
宋远桥暗暗颔首,心中暗道:青书虽资质过人,为武当三代弟子中第一人,然论勤奋却尚不如两个小女孩。回去合该好好督促一番,免得少年人骄傲自满,落个伤仲永的悲剧。
韩千叶带他们绕过主营帐,走到了后面一个略小些的营帐:“本该引诸位先见过敝教主,但教主想张真人此次下山,定然是更想见另一人,故而令我先引真人前去相见。待诸位安顿下来,敝教主再来拜访。”
想到那封信,武当众人隐隐有些预感,莫声谷率先问道:“韩先生莫非是说——”
“诸位里面请,几位久别重逢,我等就不打扰了。”韩千叶笑道。
张三丰闻言,都有些激动,快步向帐内走去。
张三丰才走进帐篷,就见帐内一人膝行至张三丰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不肖弟子张翠山见过师父!”
“翠山,真的是你!”张三丰亦是激动非常,忙弯腰去扶张翠山。
七个弟子之中,他喜欢的就算张翠山,概因张翠山悟性最高。可是这个弟子却失踪了近十年,一直是他最为痛惜之事。
“五弟(五哥)!”宋远桥、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亦是激动非常。
这几人都是江湖名侠,如今师兄弟重逢竟然各个激动的不能自己,落下热泪。就连张三丰也频频揩拭眼角,可见心中喜悦。
“好好好,回来就好!”
“石教主只说已经有了你的下落,没想到竟然直接将你带到了王盘山。”殷梨亭高兴道,“就冲着石教主派人治好三哥,又找回五哥,就是我们武当的恩人。”
本来因为杨逍的事情,他心中恨极了明教。可是现在,他心中却对明教颇为感激,便是那夺妻之恨也随之放下了。
殷梨亭与纪晓芙定亲之后,见面的机会却是极少。他是品行端正的君子,定了亲事,再不会去看其他姑娘。然少年慕艾,纪晓芙又生的貌美,可不是越想越爱,越爱越馅的深么。
纪晓芙的背叛委实让他伤心了一阵子,可是相较于那个虚无缥缈的未婚妻,亲如兄弟的师兄弟自是更重要一些。如今瘫痪十年的俞岱岩有望康复,失踪的张翠山归来,皆因明教。如今莫说恨明教,就是明教要他做什么,只要不违侠义之道,他亦是赴汤蹈火。
张松溪心细,目光落在张翠山身后的女人和孩子身上道:“五弟,这两位莫非就是弟媳和师侄?”
张翠山闻言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地拉过殷素素母子道:“师父,弟子漂泊海外,不及禀告师父,已经取了素素为妻,这是小儿无忌。素素、无忌随我见过师父和各位师兄弟。”
殷素素心情有些复杂,回到中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正邪之分又回来了。面对张翠山的师父和师兄弟,她心中越发忐忑。毕竟,俞岱岩的伤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自从冰火岛回到中原已经半个多月,然而去接他们的明教紫衫龙王却将他们一家困在船上,不许接触外人。直到今日,从船上转移到这王盘山,亦是不许离开营帐。
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却毫无不安,不说义兄谢逊和她父亲殷天正都是明教护教法王,她也算半个明教中人。虽然不知道明教的目的,但是她也有把握对方不会伤及他们一家三口性命。可是当武当众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却慌了。
殷素素心中慌乱,面上却丝毫不显,自拉着张无忌上前行礼:“素素(无忌)见过师父(师公)、大师兄(大师伯)、四师兄(四师伯)、六师弟(六师叔)、七师弟(七师弟)。”
张翠山与明教谢逊、天鹰教殷素素一同失踪是众所诸知的,众人对于张翠山这个妻子的出身心知肚明。
既然已成定局,张三丰自然不会纠结,尤见殷素素落落大方,倒也不似传闻那般乖张,朗声道:“快快请起!”
“大哥,早知道无忌在这里,我们该带青书一起来的。”莫声谷高兴道,“无忌,以后七师叔带你玩。”
“你是长辈,莫要带坏了无忌。”张松溪无奈道。
众人渐渐冷静下来,在帐内坐下,张翠山细细与师父和师兄弟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其实,我们半个多月前已经回到中原,本想直接回武当见师父,但是明教一直不许我们露面。直到今天才允许我们下船,却也不许随意走动。”张翠山犹豫道,“师父此次前来王盘山,莫非是明教以我威胁师父?”
“老道虽未见过那位石教主,却也看的出此人行事颇有章法。明教若真有阴谋,也不会轻易让我们来见你。之所以不许你们在外面随意走动,多半还是为了屠龙刀之事。”张三丰沉吟道。
“五哥,你可见过明教石教主,她是怎么样的人?”殷梨亭忍不住问道。
对于这位治好他三哥,找回五哥的石教主,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好感。正邪两道纷争多年,武当七侠虽然不似峨眉见了明教弟子就要打要杀,然而这种好感也是颇为新奇的。
“并未见过,去冰火岛接义兄和我一家回中原的是紫衫龙王,今日接我们下船至王盘山的乃是紫衫龙王的丈夫银叶先生。下船之后,义兄与我分开带着屠龙刀随紫衫龙王去见石教主了,至今没有回来。”
“如此看来,这位石教主倒是颇为神秘。”
武当众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自有明教子弟过来引他们去各自营帐。武当的营帐却是最接近明教的,而张翠山一家就住在武当和明教之间的营帐中。
“请张真人和武当诸侠稍事休息,稍候敝教主当亲自拜访。”
“明教是主,我们是客,理应我们见过石教主才是。”张三丰虽然辈分极高,然却从不自恃辈分。如今明教为他寻回五弟子,治好三弟子,张三丰对这位石教主越发神往了几分。
“张真人是武林前辈,自该我等见过张真人才是。”门外传来一阵温润的嗓音。
张三丰微笑道:“远桥,贵客盈门,还不速速迎客。”
宋远桥刚掀开门帘,就连一男一女自外面走来。这两人都是三十来岁,容貌不过中等,却温润如玉,让人见了不觉心生好感。
“莫非夫人就是明教教主?”张三丰却是暗暗吃惊。他只知道明教新教主是个女子,没想到竟然年轻至此。在观看其言行,岳峙渊渟,颇有一派总是风范。
若只石慧一人也便罢了,与她同行的年轻男人亦是如此。看去脚步沉重,仿佛是不会武功的常人。然而每一步的步幅竟然都没有丝毫改变,却无丝毫刻意,明显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石慧微笑道:“正是石慧,这位是丐帮副帮主任慈。”
“丐帮任慈见过张真人。”任慈含笑道。
“老道虽然就不理江湖事,却也听过石教主和任帮主之名,今日一见,真人更是风采过人。”张三丰却觉得有些怪异。
丐帮虽然没落多时,却也在正道之列。缘何丐帮主持帮务的副帮主却与明教教主如此亲密?两人虽然自外面进来几乎没有什么眼神交流,可张三丰活了许多年,自是不差这点观察力。
这二人无论走姿,说话,都显示出熟稔和默契,就仿佛相处已久,心意相通的夫妻一般。
“能得张真人如此赞言,当时我们的荣幸。”任慈笑道。
众人分别落座,武当四侠却是立在了张三丰身后。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石慧派人治愈俞岱岩,又寻回失踪的张翠山,于武当而言是极大的恩德。越是大恩,越无需挂在嘴上。无论是石慧、任慈还是张三丰都没有提及感谢之事。
三人到了这个境界,自也不会浪费时间说些虚话浪费时间,石慧便直切主题:“这次邀请张真人来实在情非得已,想必张五侠已经告知张真人屠龙刀之事。”
张三丰点头道:“屠龙刀再次出世,只怕又是一场武林浩劫。”
若非屠龙刀之故,他的三弟子俞岱岩也不会瘫痪近十年,更不会有王盘山的祸事。
“正是如此!故而我有意揭穿屠龙刀和倚天剑的秘密,只是宝物动人心,江湖人多有短视之辈。未免十年前扬刀大会的悲剧重演,在下才想借助张真人的威望,成就此事。”
“想必石教主心中已有计较,却不知需要老道如何做?”张真人抚须道。
“要揭开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只怕有人会捣乱。我最为防备的乃是朝廷,故而令明教的一支义军埋伏沿海,一旦朝廷前来捣乱正好落入伏击。另有一人,却是灭绝师太。”石慧顿了顿道,“倚天剑乃是峨眉所有,加上灭绝师太深恨明教,只怕不会坐视此事发生。当然,我也知道武当与峨眉同气连枝,我可以保证,这个秘密解开,不会损耗峨眉利益。”
一边是江湖之祸一边是峨眉的私心,哪怕张三丰有心偏袒峨眉,也决不能坐视峨眉阻止此事。为了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实在是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如此次能够彻底了断屠龙刀之祸,当是江湖幸事。”张三丰颔首道。
“此次王盘山之宴,除却屠龙刀之事,这些年正邪两派的许多恩怨,在下也希望能够化解一二。不求张真人偏袒于谁,只望真人做一次定海神针,大家坐下好好商议一个解决之策,而非定要打打杀杀,恩怨难消。”
“石教主客气了,这本是我辈江湖人应尽义务。”张三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