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文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秘书。
来之前都把这些功课做得扎扎实实。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轻,但一身气势却不容小觑。张培文是绝对不会因为他年纪小便轻视他。
时枝伸手触摸了画框,迟迟没说话。
婵余会是国内权威极高的书画比赛,这些比赛对参赛者而言,不论是其画画功底还是排版布局,设计选材都有极高的要求。
第一名。
“旁边还有第二名与第三名的参赛作品,少爷可以随意看看。”
赴华集团的主要商务已经定下了。
低奢的国风时装——时枝是不会搞上辈子的五金首饰,毕竟家里已经有一个了,当然是要尝试一下新东西。
都是设计,转行起来也不会太难。
她摸着下巴琢磨着这幅画。
“——你们这些吃人肉的资本家!那宋宇明显就是抄袭了我的落秋霜!”时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展览馆内就有人在吵吵闹闹。
那青年只是穿着最简单的休闲衣,戴着一个黑色镜框,头发有些凌乱,齐肩。他声音尖锐,死死地抓着一个保安的手臂不肯撒手。
“钱先生,说话还请讲证据,没什么事的话还请离开这里,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保安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
那青年一愣,他哆嗦着手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拼命递给保安看,“这是我拍的‘落秋霜’,你看,这构图,还有这只金腰燕——这上面还有拍照日期——”
“钱先生,我们不是专业人士,你这些证据还是留给专业人士看吧。”
保安打断了他的话,将他赶出了展览馆。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你们跟宋宇就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青年颤抖着身子,不甘地瞪着他们,红着眼眶离开了。
时枝收回视线,“那是谁?”
张培玉:“也是这一届婵余会的参赛人员,钱开臧,今年二十七岁。不过他因为没有按时上交作品而淘汰了。”
她复而抬头看了看上面这副《春蝉卷》。
宋宇,钱开臧。
时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走,去看看。”她带着张培玉出了展览馆,一路跟着钱开臧,去了金塘路。
“你在这里等我。”
只见钱开臧站在天桥上吹着风,很大,时枝压了压帽檐。
“你说,宋宇抄袭了你的‘落秋霜’?”
钱开臧一惊,瞬间扭过头,就看到倚靠着大桥栏杆的时枝,少年蓬松的短发飞舞着,右耳带着一颗蓝色宝石的耳钉——她去打了一只耳洞。
“……对,可是没人相信我。”他顿了顿,愈发激动,“我说真的,他那副《春蝉卷》除了颜色以外基本跟《落秋霜》一模一样!”
时枝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呢?”
钱开臧把那张照片给她看,“你看,这上面还有日期,比宋宇第一次发表的日子还要前面!”
时枝并没有说话,半晌后淡淡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伪造的呢?”
“……”钱开臧一时语塞,他红着脸,双眸决眦,“我怎么可能伪造?!之前我跟宋宇是室友,他根本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而且你看这幅画……这里线条圆润,这里却是锋利无比,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的画风——可是他傍上了万兴集团的高层,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愿意帮我……”
万兴集团?
好像是刘叔叔的公司?
刘匀是时父的高中同学,关系还挺好,两人一起从南江来到越城创业。
“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请律师帮你打官司。”时枝摘下帽子重新抚平头发戴好。
“不过我可不是白帮你的,‘翰金杯’知道吗?一个服装设计的比赛,如果你能进入决赛,我就帮你,在你获奖的时候,将宋宇的恶行公之于众,怎么样?”
“……翰金杯?”
全国的服装设计师都会参加。
这是含金量最高的一个赛事,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参赛——钱开臧傻傻地看着时枝,“你……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时枝一字一顿道:“跟我签二十年的劳动合同。未来二十年,你都是我们赴华集团的,服装设计师。”
一个“翰金杯”的获得者,在这方面还是有权威的。
见钱开臧犹豫,时枝也不逼他,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张白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他,“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了可以跟我打电话。”
说完,时枝笑着说了一句“回见”,转身离开了。
“——等等!我愿意!”
钱开臧追了上来,“不过……我家境贫寒,也没什么人脉,你……当真愿意帮我?”甚至是……收留他?
这份劳动合同还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钱开臧未来二十年都不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
时枝只是浅笑:“当然。你有才华就够了,别忘了‘翰金杯’,十一月比赛,还有不到半年,参赛资格我会帮你的,好好准备。”
顿了顿,她忽然补充了一句,“放心好了,赴华虽然是新公司,不过待遇不会差的。”
就让她看看,她会不会看走眼吧。
“需要查什么资料尽管跟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抄袭,不犯法。”
时间匆匆就从指缝中溜走了。
大学开学一般都在九月份,录取通知书也已经交到他们手中了,顾铭温玉跟皇甫寒都去了帝都,而温微微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越城。
他们三个人都是帝都大学。
顾铭填的是计算机专业——时执不能完成的梦想,就由他来完成,他还想去参军,这样他就可以保护时执了。
他给自己的大学安排得满满当当。
全能是他终其一生的理想。
只有这样,不管时枝遇到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出面,而不是唯唯诺诺躲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
至于温玉,她这一次学的英语。
皇甫寒分数不高,被调剂了,换成了一个比较冷门的专业,历史学。
“……”皇甫寒在查自己录取情况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我靠,历史学?我t都没学过历史!”
让他一个理科生去搞历史?!
“开心点嘛,至少你不是还考上了?”时枝站在他旁边,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伸手拿起他的录取通知书,“到时候你转专业就行了呗……”
“转专业难吗?”
“看你想转哪个专业咯。”邱岗端着一盘削好的水果进来了,“如果是像老顾那样的王牌专业,估计是有点困难的。”
帝都大学最好的专业就是计算机。
“你还得庆幸呢,我没填志愿,要是我填志愿的话,说不定你就考不上帝大了呢……”时枝见不得皇甫寒落魄的样子。
“哦,那还真是谢谢你啊,时少。”
皇甫寒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至于温微微,她填报的是法学,刚好踩线录上了,就在越城三中不远处。
“喂,你公司的事都忙完了?”皇甫寒之前一连一个月都没看到时枝,这家伙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外出,就是在外出的路上。
“前期工作做完了,怎么了?”
皇甫寒立马道:“那我们出去玩呗……这暑假三个月,不好好玩一下?”他期待地看着时枝,狗狗眼亮晶晶的。
“八月初,还有一个月,是可以找个时间聚一聚。”时枝想到了温玉跟顾铭。
这个暑假温玉去练车了——虽然她之前本来就会开车,走个过场而已,而顾铭则是去打暑假工了。
他说什么都不肯再让时枝帮他。
“问问老顾跟阿玉。”
时枝看了看时间,六点了,顾铭也该下班了,她立马就拨通了顾铭的电话,下一秒,顾铭就接通了电话。
“阿执?”
“嘿嘿,老顾。你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呀?我们出去玩呀。”
顾铭换下工作服出了店门,外面的空气格外燥热,他的短发已经被汗浸湿,听到时枝的话,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后天吧,后天我有时间。”
其实他一个月会有四天的假期,不过他不想错过四天的工作,这里的咖啡店按照一个小时十五元算。
多一天就多150元。
可他不想时枝因为他的缺席而难过。
他不想时枝不开心。
“好!到时候在我家门口集合,怎么样?”
顾铭温柔地笑了笑,“好。”
挂断电话后,顾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重新戴好口罩,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往朝阳小区走去。
外婆已经出院了,现在他跟他外婆住在一起。
好在之前顾家没落魄之前,顾父一个月会给顾铭600的生活费。大概是小时候穷怕了,顾铭勤俭节约,一个月还能省下不少的零花钱。
“外婆,我去做饭。”
祖孙两人简单的吃了晚饭,顾铭收拾好碗筷就缩到自己房间了,他从抽屉里摸出两个盒子,一大一小。
一个酒红一个暗黑。
顾铭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通身银白,简约优雅,戒指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蔷薇花状的暗纹——这是他之前攒的钱,给时枝买的毕业礼。
在众多戒指中间,他一眼便看到了它。
另外那个盒子里是送给皇甫寒的。
——戒指这种东西,只送给时枝的话,有点明显——皇甫寒那个只是顺带的。
他把那枚戒指塞回去,重新放好。
“这天气也太热了叭……”时枝捧着一个椰子,喝着里面甜甜的椰汁。她刚刚送钱开臧去学习,从写字楼出来。
楼下是温玉跟皇甫寒在等她。
“培玉,你先回去吧。”
张培玉一走,时枝就挽上了温玉的胳膊,深深吸一口椰汁,“走,去坐一会。你们要喝奶茶不?”
他们走进一家书店,里面环境不错,还带有空调,不少人坐在里面看书,还有人站在书架前翻看书籍。
“我才不喝甜腻腻的奶茶呢……”
皇甫寒嫌弃地皱着鼻子,“你们真不觉得奶茶很甜吗?”
“那看来以后你只能喝最苦的美式了。”
时枝咬着吸管,冰冰凉凉的椰汁进入喉腑,整个人身上的燥热气息降了不少。
“咦?那是老顾吗?”
温玉顺着窗外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前台的顾铭。少年穿着十瑾咖啡特有的员工服,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低头在屏幕上画着什么。
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也能叫人一眼从人群中看到他。
时枝看了过去。
她没问过顾铭在什么地方打暑假工,顾铭也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模有样的嘛——咦?这是……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皇甫寒眯着眼透过玻璃看着不远处的咖啡店。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犹犹豫豫跑上前去,握着手机递到少年面前。
顾铭一愣,他口罩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把一张餐巾纸递给那个小姑娘,“抱歉,工作时间不允许拿手机。”
他很委婉的拒绝了。
那小姑娘有些失落,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这个帅气的小哥哥要联系方式呢。
“谢谢。”
她小声说了一句,羞愤地跑开了。
“看不出来,咱们老顾还挺受欢迎的嘛……不过也是,好歹老顾也是咱们三中f4。我走到路上可都有好多人找我要联系方式呢……”皇甫寒骄傲地扬起头,洋洋得意。
“……”时枝收回视线,轻轻咬了咬吸管。
不远处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少年熟练地跟客人问好,迅速点单,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往往。
不知道为什么,时枝心中竟然有股细微的酸涩感,愁得她的心发麻。
“你要喝咖啡吗?我去帮你买。”
时枝忽然起身,“卡布奇诺怎么样?不加糖,你应该会喜欢的。”皇甫寒口中的“好”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时枝推门走了出去。
“……”皇甫寒看着时枝的背影,有些迷茫地摸摸鼻子,“阿执怎么了?不高兴吗?”
温玉左手拖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