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点复杂。”向雨婷说,“你能过来一趟吗?我当面跟你说。”
“好,不过我要请个假。”向思尧问,“还是在F市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刚刚才意识到,向思尧已经跟她失联了太久,连她到底住哪儿都不太确定。
“还是在F市,”向雨婷又关心了一句,“你还在上班?那方便过来吗?”
“应该可以的,F市离我这儿不是很远,我买明天早上的高铁票,中午就能到了。”向思尧看了一眼谭跃,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没继续说。
挂掉电话,他才跟谭跃提起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谭跃的眼神变了变,但是却说:“我不去了,太匆忙了,还是换个正式一点的场合见长辈。”
“正式的场合?”向思尧没太明白,不过谭跃既然不愿意去,他也不勉强,“那我明天过去,不过现在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快的话这一两天处理完,慢的话就,可能要晚几天了。”
自己之前刚请了个长假准备考试,这才没多久,就又要去外地,向思尧实在很羞愧。
谭跃却不这么觉得,这正好如了他的愿:“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面,本来也应该多待几天,最近也没什么案子,你去就是了。”
向思尧又想到向雨婷在短信里的说法,推测道:“难道我爸在逃亡过程中联系我妈了?”
“然后她来找你骗五百块钱?”谭跃说,“那你真得去看望你妈妈,这生活也太困难了。”
向思尧觉得向雨婷应该不至于干出这种事,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完全没有头绪。
直到第二天,赶到F市的向雨婷家里,时隔多年,向思尧终于见到了活在记忆里的母亲。
“这是你哥哥,”向雨婷抓着男孩的肩膀,“快点道歉。”
男孩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还没有到分化的年纪,满脸不服,不过迫于母亲的压力,还是说:“对不起,我把二百五十块还给你。”
向思尧说:“不用了,就当给你的压岁钱吧。”
原来给他发来消息的不是诈骗犯,而是未成年人。向思尧开始替母亲担忧起来,毕竟这个弟弟的智商看起来也很堪忧。
“他是我的继子,”向雨婷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把他拉到一边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的丈夫跟前妻的孩子。”
两个人坐下来,开始说起这些年发生在向雨婷身上的事情。
程临在无意识间,报复了自己的前妻。向雨婷分化成了一个Alpha,还是匹配度要求极高的S级,她的Beta丈夫无法接受这种落差,两人关系变差,却又不肯离婚,这些年都在耗着。这种关系也影响了小孩,向雨婷的继子崇拜Alpha,甚至有着轻微的性别主义。尤其是偶然在父母的一次吵架中,得知向雨婷的前夫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程临之后,就更加偏执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应该是一个平庸的Beta男人,而是程临那样站在食物链顶端,掌管全球人类命运的人。
而向思尧是程临亲儿子的事情,自然也是他从向雨婷那里听来的。半夜解锁了向雨婷的手机后,他就拿到了那个向雨婷都不怎么打的电话号码。
不过好消息是,弟弟没有走上违法犯罪反社会的道路,只是被骗走了自己多年以来的全部积蓄:所有压岁钱,共计九万九千五百元。
甚至不能说是骗,因为瞎猫撞上死耗子,那边似乎真的有程临的一些消息,给向思尧那位没有血缘的弟弟发来了一张程临的偷拍照片,虽然模糊,但向思尧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的确是程临本人。并且还是个寸头版的程临,可以由此得知,这就是近期的照片。
“如果还想知道别的消息,再打十万。”那边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看到了照片才给你打电话的,”向雨婷皱着眉头,“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向思尧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报警吧,我们没有能力查到的。”
当然是要报警的,可遗憾的是,那边可比弟弟精明多了,查打过去的钱,早就转出去了,查那个联系的号码,定位在遥远的东南亚,一看就是做了什么手段来掩盖真实信息。
警方的重视程度也一般,只是把消息上报,又告诉向思尧他们,如果对方有下一步动作,随时联系他们。说是最近跑来报告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都声称自己手里有证据,别说模糊的照片,连AI换脸的视频都能搞出来,从程临在农村演戏上敬酒到程临唱KTV高歌一首《我还想再活五百年》,一应俱全。
“除了某些动作片,我们基本上都集齐了。”警察说。
“但我们这张照片真的是程临。”向思尧想争辩。
“每个来报案的人都这么说,”警察笑着说,“行了,我们又没说不管,下一步会展开调查了,有后续再联系你们。”
向思尧算是听明白了,警方之所以接受他们的报案,恐怕并不是觉得有了程临的线索,而是在对诈骗案受害人进行登记。
“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在东南亚?”弟弟问。
“有可能啊,”向思尧说,“不过你已经没有钱了吧,可以一路讨饭过去找他。对了,记得办签证和护照。”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弟弟有些气急败坏,“他是你亲生父亲,你应该管他的,怎么都不付赡养费?”
向思尧发消息咨询谭跃:“我有这个义务现在就赡养我爸吗?”
谭跃说:“首先他现在不到六十周岁,其次还没有丧失劳动能力。等他出狱的时候,估计都七老八十了,你应该是有义务赡养的。”
“没关系,”他安慰向思尧,“我那时候应该买得起你朋友这套房了,我们可以把阁楼让给你爸住。”
“这么孝顺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做吧。”向思尧回复道,谭跃这隐隐的缺德让他有些好笑,不过首先还是解决眼前这个正在闹腾的弟弟以及……找到程临。
在向思尧参与进来以后,许医生那边的研究说是出了点效果,但是走正常的渠道,进展肯定不会快,按照许医生的允诺,大概两年后可以开始研发药物,听起来简直和天长地久是同义词。
向思尧决定还是试一下。
“钱没有,但我这里有个人。”向思尧用弟弟的手机打着字,“不如你问问程临教授,他还记得自己儿子吗?”
他也回馈了一张照片过去,是留在向雨婷那里的一张老照片。那天是向思尧十岁生日,程临难得有空,带着他出去吃饭。餐厅的服务员看到有小朋友过生日,送了个插着蜡烛的果盘,还有一顶纸做的生日帽,甚至还拍了张照,用门口的免费打印机打出来送给了他们。
向雨婷问:“你怎么不直接拍你现在的照片过去?”
向思尧说:“怕我爸不认得了,问我这是谁。”
不过这次向思尧猜错了,那边很快回复过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拿了张照片来忽悠我?这都多久之前的了,没有近照吗?”
向思尧索性让向雨婷举着手机拍了个几秒的视频,紧张得对着镜头吞了好几下口水,才终于开口,说:“爸爸,我是向思尧,是你吗?”
预想的情况没有发生,程临应该是认出了他的。那边发过来一个定位,只有两个字的留言:“过来,只能你一个人。”
弟弟很想跟着一起去,但向思尧只用了一句话就击退了他:“你作业做完吗了?”
“那你记得帮我转告他,”弟弟还不死心,嘱咐道,“我觉得他特别厉害。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我小学的卷子上有,”向思尧说,“等我哪天找来撕给你。”
他在指定的地点站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带着黑超的司机摇下车窗,冷冷地说:“上车,手机扔掉。”
“可以关机吗?”向思尧打商量,“这是我弟弟的手机,他在上面玩一个游戏玩到一千多关了,还没有备份,丢掉他就要重头开始玩了。”
而他自己的手机,刚刚也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也不舍得就这么扔掉。
司机头一次遇到这种人,但可能是考虑到向思尧的身份,他还是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车绕来绕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进去吧。”司机说,“程教授等你很久了。”
不过走进那个巨大的仓库以后,那股黑帮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里面是一个个干净明亮的房间,隔着玻璃, 可以看见穿着白大褂或者隔离服的人正操作着仪器,而走到尽头,向思尧就看到了那个人。
程临抬了抬下巴,对旁边的保镖说:把东西还给他。
保镖递过来的袋子有些份量,大概是十万块钱的重量。
程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容易被骗钱。”
向思尧大感冤枉:“不是我。”
“怎么不是?”程临反问,“小丁都跟我说了,他不是搞科研的,在这儿实在无聊,看到有个人在网上说什么自己是程临的儿子,他还以为是什么弱智,想去逗逗,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你。”
“那是你精神上的儿子。”向思尧实在没想到,多年后相见,第一件事情就是被程临这么怀疑智商,甚至有些愤怒,“我跟他有区别的,我没有十万块给人骗!”
“什么?”程临更诧异了,“你现在到底在干嘛?老头没照顾你吗?”
“什么老头?”向思尧问完,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哦,你说爷爷。”
“是啊,我几年前就在国外,还让人用匿名给他发了消息过去。”程临说,“照他那性格,一旦知道有血脉在外面,不会放手不理的。”
“他确实管了,但我都成年了,有手有脚的要什么钱……不对!今天不是来聊这个事情的。”向思尧被程临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赶紧转回话题,“爸,我来其实是想问,你到底对我和谭跃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