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跃住院的几天,向思尧才发现谭跃好像真的很忙。
他跑腿送了不少文件,一回来又要写一个案子的起诉状,写完又发现还有个下周开庭的案子,等清点核对完证据原件,已经是晚上了。刚点了个外卖,谭跃又让他去看合同。正看着,谭跃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向思尧神经都崩紧了,生怕第一次写的文书有什么问题,谭跃是来挑刺的,小心翼翼地按了接听,传来谭跃的声音:“今天先这样吧,你快回去休息。”
“但我还没看完……”
“你今天做的够多了,”谭跃打断他,声音很轻,但不容拒绝,“是我安排得不妥,都没想到你还是个新人。明天我就出院了,你先回去休息。”
“哦好,那我明天来接你出院。”向思尧说,“那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夜店吗?”谭跃幽幽地来了一句。
“是酒吧。”向思尧下意识反驳,“今晚不去,事情太多了。”
“哦。”谭跃又随口问道,“是叫什么啊,我给朋友也介绍一下生意。”
向思尧却犹疑着,没有告诉谭跃。却又找不到理由来敷衍,一瞬间卡了壳。
毕竟他虽然号称着暂时歇业了,但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像歌手突然想唱歌一样,上台去讲一段。
如果遇上谭跃,那就不太好了。谭跃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半个老板,在谭跃面前讲单口喜剧,向思尧会很尴尬。
可是这停顿的时间太久,立刻让谭跃找准机会,长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是我越界了。”谭跃说,“你也有你自己的朋友圈子。”
向思尧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误会,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把谭跃推开了。即使不在一个空间,他也能想象出谭跃的样子来。其实谭跃也没有大的表情,但向思尧却很容易看出来谭跃的难受。
挂了电话,向思尧在输入框里把倪虹酒吧的地址写了又删,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因为他在别的社交平台上搜了一下酒吧的名字,出来的热门居然都是自己。很多人推荐这个酒吧,说的都是可以听歌和看脱口秀,然后配上一段偷拍的视频,里面有模糊的向思尧,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神态很是放松。
也的确要感谢当时的倪姐,不仅让向思尧有了栖身之所,也让他在那个时候有了放松的一个空间。很多事情开着玩笑讲出来,似乎就能好很多。
谭跃出院,实在让许医生有点遗憾。
他说:“虽然医院没有特效药能让你马上好,但起码有仪器一直监测着,能把你抢救回来啊。”
“你这话说得我很害怕,”谭跃不领情,“听起来,抢救回来以后就半身不遂直接瘫痪了,那我不如还是在外面直接没气了好。”
这让许医生非常不能接受:“那不行,说好了你要定期回来检查的,还有这个。”
许医生指了指谭跃脖子上的东西:“这个也好好戴着,不能取下来。”
这是一个可以随时检测到腺体情况的小型机器,一旦谭跃的信息素超过峰值,对自己和别人都可能造成伤害,就会自动同步到许医生那里。许医生原本还打算保留报警功能,被谭跃坚决反对才作罢。
谭跃摸着这个东西,又觉得有一丝熟悉感:“你这个不会是给假释的强奸犯使用的东西吧?”
“没有,不一样的,已经改装过了。”许医生说,“除了不会报警,电击功能也去掉了的。”
“那我真是谢谢您了。”
等向思尧赶到医院时,便看见谭跃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黑色的系带,非常醒目,显得原本就冷着脸的谭跃,更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这是chocker吗?”向思尧问,“挺好看的。”
谭跃摸了一下:“不是,信息素检测器。一旦信息素超出范围就会电击。”
向思尧吓到了:“有这个必要吗?你又不是故意的。”
“安全比较重要。”谭跃说,“尤其是你又经常跟我相处,我的信息素更容易散发出来。”
向思尧收拾着行李,等合上箱子,才反应过来谭跃是什么意思。
谭跃又说:“反正回去换个高领就挡住了,不然你难受。”
差一点点,向思尧就说出他的秘密来,他想告诉谭跃,他并不是Beta,不用担心信息素对他有什么影响。但如果这样,他跟谭跃一连两个,谭跃肯定不可避免地会怀疑到程临那里去。
律师如果明知道当事人的犯罪事实,而不进行汇报,也算是遵守了律师的职业道德。可是有时候就容易踩过界,一不小心就妨害司法行为,危害国家安全,变成了律师伪证罪。
更何况,他跟谭跃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其实还好,”向思尧说,“我们Beta对信息素反应没那么大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甚至有点打磕巴。还好谭跃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安排着今天的行程:“下午有个诉讼保全法律实务交流,你跟我一起去。”
“不休息吗?”
“已经休息够久了。”谭跃又坐上了他那辆小车,“先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这个也是提前很久就定了的。”
交流会的规模并不大,但办得挺认真,向思尧刚坐下,就给向思尧端来了茶点和水果。
旁边有人问向思尧:“看着面生啊,你是哪个律所的?”
向思尧指了指台上的谭跃:“我是谭律助理,跟他来的。”
“谭跃?那我熟悉,跟着他干活不轻松吧?”那人说,“给你挂证吗?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每天加班996吗?”
问题像连珠炮似的,向思尧根本来不及回答。好在谭跃这时候已经讲完下来,向思尧求助地望着谭跃,看着对方替他把那位过分热情的陌生人拦了下来。
“我的助理,”谭跃直接让向思尧挪了位置,坐到了中间,偏过头对陌生人说,“别乱勾搭。”
“谭律你也太小气了, ”这人明显认识谭跃,语气很轻佻,“什么时候换的助理啊,长这么可爱,是Omega吧?”
“他是Beta。”谭跃说,“不是你的性取向,别打主意。”
“Beta也可以啊,只要不是Alpha,我不挑的。”这人又冲着向思尧抛了个媚眼,“我叫莫危,以前跟他是同事,去年刚独立出来开了个小律所。现在业务也很繁忙,正招人呢,感兴趣吗?”
都听过刚才那番话了,向思尧哪里还敢有什么兴趣,不迭地摇头,拿起餐碟里的甜点往嘴里塞。
莫危看得直乐:“你这助理哪儿来的,这么不经逗。”
“你可以多开几句玩笑,”谭跃用余光瞥了莫危一眼,“我帮他告你性骚扰。”
莫危之前就是因为跟委托人暧昧不清,闹到对方的Alpha来律所投诉,才会离开出去单干。早知道会碰到这家伙,谭跃会把向思尧栓在身边不离开视线。
但这人脸皮也够厚,还在跟谭跃套近乎:“刚刚你在台上的时候,他可认真在做笔记呢,看着跟个大学生似的,特纯。”
谭跃黑了脸,不仅仅是因为莫危的话,更是因为从对方的腺体上,泄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味道。像野兽一样肆意张扬,完全不顾及场合身份,就连坐在前后排的Omega和Beta都感觉到了,看起来坐立不安。
“莫危,你干什么呢?!”谭跃捏紧了笔,语气带着警告。
“你看上那个Omega了吧?”莫危带着嘲讽,还在坚信着向思尧是个Omega,“那就试试呗,看看谁的信息素更吸引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我怎么被发现的,不就是你告的密吗?”
“我解释过了,我和你那个委托人的Alpha只是认识,没跟他说过,是你自己心虚。”谭跃又开始神经都抽着痛,但向思尧在旁边,他只能压低声音对莫危说话。
向思尧却毫无察觉,看着陆续走出去的人流,跟谭跃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怎么他们都不感兴趣走了?”
“这屋子里有股臭味,”谭跃说,“你没闻到吗?让人想吐。”
如果大家都闻到了,但自己没有,那显然是自己的问题。向思尧只好撒谎:“好像是有股怪味,不太好闻。”
谭跃挺满意地笑了笑,眼看前后排的人要么走了,要么换了位置来让自己舒服点。谭跃把衣服的领子往下一扯,露出脖子上那个仿佛装饰物的检测器。
伴随着谭跃撕下抑制贴,检测器亮起了红灯。
莫危只觉得千斤巨石直冲他的脑袋砸下来,刹那之间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谭跃却立刻若无其事地贴上了信息素抑制贴,对傻眼的向思尧说;“没什么意思,我们也先走吧。”
“他是不是晕了?”向思尧看着莫危的方向。
“嗯,我帮他打个120吧。”谭跃问,“你是不是带了信息素清除剂,也喷一喷。”
等救护车来把莫危拉走,别人都在议论:“奇怪,怎么他一走,就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了?”
“你也闻到啦?我就说刚刚好难受,简直担心我会发情期提前。”
“这人有病吧!之前我还不信传闻,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真的。听说他被赶出来以前的律所就是因为跟委托人有一腿。”
“公共场合就敢这样,怕不是他用信息素诱导的委托人吧。吐了,这种人也能当律师。”
向思尧跟着谭跃往下走,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又看了一眼谭跃。
刚才动静那么大,向思尧肯定意识到了,谭跃正想着怎么跟向思尧解释,向思尧突然问:“疼吗?”
“嗯?”谭跃不太明白。
“信息素超标会电击,”向思尧指了指谭跃的脖子,“我刚刚看信号灯亮了。”
谭跃反应过来是他早上随口卖的惨,说:“不疼。我说着玩的,其实是这个检测器原本有电击功能,许医生早就给去除掉了。”
“哦。”向思尧认真看着那个检测器,大概在想谭跃所说的真假,最后似乎没有选择相信。
“他觉得你是Omega,刚刚对着你散发信息素,”谭跃说,“我才反击的。”
原来刚才众人讨论的事情,症结居然在自己身上。向思尧又一次感受到了信息素的威力。
“莫危就是那种我最讨厌的Alpha,自以为高人一等,觉得他的信息素有多大魅力,”谭跃语气里有明显的鄙夷,“我看他迟早哪天要进去。”
“但你刚刚也在公共场合散发信息素了,”向思尧提醒,“不违法吗?”
“我是病人啊,被别的Alpha用信息素攻击才犯病的。”谭跃理直气壮,“情况不一样,我是正当防卫。”
况且,他这次只回击了莫危一个人,还只是造成短时间的眩晕,又哪里算什么大事。
“不过这样他更误会我了,”谭跃感慨,“他对我敌意特别重,总觉得我抢了他的案源,之前被赶出去也觉得是我举报的。希望我们不要碰上。”
“清者自清。”向思尧安慰谭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