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铭发现,向思尧这些天有了一些变化。比如作为一个beta,突然开始对各种Alpha和Omega的问题感兴趣,不停地来烦他。
“所以你作为一个Alpha,会对别的Alpha散发的信息素排斥吗?如果对方Alpha的等级比较高,你就会被他的信息素影响精神?”向思尧很认真地拿着笔记本。
“也没那么严重,就是特别不舒服,比如那天你上司来我家,留了满屋子的信息素味道,这不就是跑到别人的地盘去撒尿嘛!”
“怎么说得跟狗一样。”向思尧嘀咕。
“……你非要这样说的话,其实就是有一点。”李东铭说,“之前有些人骂程临,觉得他应该判死刑,也是这个道理。本来人以前是可以掩藏欲望的,现在却像野兽一样,靠味道来辨别。本能支配一切。我们堂堂万物的灵长,一下子就退化了。真是该死!”
向思尧冷不防听到程临的名字,手一抖,又写错了字。
“那比如,倪姐是个Beta,她又没有发情期,也没法用信息素安抚Alpha的易感期,这种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吗?”向思尧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李东铭这个人脸皮厚,不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勾起嘴角一笑:“想知道啊?”
向思尧充满求知地点头。
“你自己去找个Alpha不就知道了。连这种基础性知识都不知道,你这二十多年怎么过来的?处男吧你!”
向思尧脸都涨红了,因为无法反驳李东铭,他只能用非暴力不合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比如不仅没有做卫生,还连外卖盒都不扔出去。蹲在阁楼里,继续查着ABO性别的资料。
十几年来,这么多的知识,向思尧一直努力避开,不想去了解,不想去直面一个现实:他是一个被整个世界抛下的人。当所有人都直接迈步走进了新的时代,信息素抑制剂纳入医保,ABO逐渐越过男女,成为社会更关注的第一性别。甚至连反抗世俗的题材,都变成了Alpha与Alpha相恋,被现实所阻隔。向思尧却还留在原地,所有的新鲜元素,他都只能遥遥看着。
哪怕谭跃是个Beta,他们的可能性都会大一点。但谭跃是一个被信息素紊乱折磨的Alpha,恐怕连等级低一点的Omega都不能满足他,更别说向思尧了。
“程临真是该死!”耳边又回响起刚刚李东铭说的话,向思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黑夜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为了方便检查,谭跃把西装收了起来,换上了更容易穿脱的病号服。许医生安排的检查项目也着实够多,全部检查下来,连谭跃都累得够呛。来查房的医生问:“你没有家属陪床吗?其实你这各项指标都不太稳定,最好还是要家属随时看着。”
“没有。”谭跃刚被抽了几管血,不太有力气,说话声音都低了一度,“我家人都不在这边,就我一个。”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紧急联系人?最好在本地,主要是你这个病很特殊,万一你出现意外情况,我们也好联络。”医生却有些锲而不舍。
谭跃不耐烦起来,刚想继续推辞,听到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填我的吧。”
他转过头去看,是向思尧。
不出所料的是,向思尧果然又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向思尧居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而且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把资料给填好了。
“我跟他很多年的朋友了,”他甚至对医生这么说,“有什么事情联系我就好。”
而谭跃,自然没有拒绝。
只是在向思尧问他,需不需要陪床的时候,谭跃又开始:“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复习。”
他冲着向思尧的书包抬了抬下巴,向思尧拿出那本复习资料,翻了几页,就看到谭跃在旁边做的批注。甚至有好几个地方,直接用红笔打了个叉,然后写着:胡言乱语。
向思尧说:“但我看别人都推荐这本。”
谭跃并不喜欢在专业上被质疑:“炒出来的,这人水平根本不行,在我们学校也是个混子。”
“哦。”
看向思尧垂着头,谭跃又忍不住问:“其实我好奇很久了,你为什么高考会报这个专业?”
他记得的向思尧,并没有对法律感兴趣,更是有点怕吃苦的,而学习的结果,也肉眼可见,实在太过辛苦。
向思尧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了。我爸被通缉,我就想,如果我去当律师,等他被抓,我可以给他辩护,让他少判几年。”
可惜自己能力不足,现在连考试都没有通过,更别说什么辩护。
更让人难堪的是,他现在自己都不确定,到底应该怎么替程临辩护。程临到底给普通人带来了多少伤害,好像根本无法去想象。
如果他跟谭跃的身体异变,都跟程临有关呢?
而谭跃现在,却还在试图帮助他,去给程临当辩护律师。如果谭跃知道了这件事,向思尧都不知道谭跃会怎么看他。
谭跃对向思尧的这个回答,却是有些意外,没再说些什么。仅仅就这么一句话,他好像就能感受到向思尧的难过,虽然那种情绪并不剧烈,却也无法忽视。让谭跃想把向思尧拉过来,揉揉他的头发。甚至也不想再玩一些无聊的把戏,来增加向思尧的负担。
反而是向思尧不愿再继续想下去,自己拍了拍脸,又看到谭跃单薄的病号服。
脱去了西装的谭跃看起来要瘦削一些,不过肩背处仍然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再加上比较高,整张床都显得小了。向思尧问:“你不觉得挤吗?”
“还好,住院不就是这样。”
“你以前来我家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没吃饱饭,看起来特别瘦,跟竹竿似的。”向思尧想起过去,“所以再见到你,我都认不出来了。”
谭跃解释:“那是生长期抽条,吃多少都那样。”
说完,他看到了向思尧投来的眼神。
“哦,原来是这样。”向思尧的语言是这样的。
但是眼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充满了一种“我都明白的你不用再说了”,似乎已经知晓谭跃曾经是个被克扣伙食吃不上饭还不愿承认的穷学生。
今天自己好不容易心软一点,句句都说的是实话,怎么还是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