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科西嘉岛酷热难耐,但夜里却温度骤降。其实并没降太多——还不至于让人冻僵——但足够让不盖毯子躺在布满岩石的山坡上的人感到不适。
尽管天气很冷,但眼下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我去注意,比如一小队正在上山的热那亚士兵,其实我更想说是在偷偷摸摸地上山。
我很想这么说,但我不能。
在山顶的一个大台地上有一座农场。过去两日我都一直在观察这里,我的望远镜将这栋大屋和一串小仓库,以及外屋的门窗都梭巡了个通透,将进出人员都做了记录:叛军是带着补给来的,当然离开的时候也带着它们;第一天,他们中的一小撮人——我数了数有八个——离开房屋去做什么事,待到他们返回时,我才意识到他们是去发动袭击的:这些科西嘉叛军,正打算对抗他们的热那亚主人。当他们返回时只剩下六个人,那六个人都看起来筋疲力尽且浑身是血,然而无需言语或动作,我已看到他们身上笼罩着的胜利的光环。
妇女们不久后就带着补给陆续出现,然后他们一直庆祝胜利直到深夜。这天清晨,更多的叛军到来,带着裹在毛毯里的滑膛枪。他们看起来似乎都装备精良且后援充足;难怪热那亚人想要将这座要塞从地图上除去。
我花了两天时间在这座山上打转,就为了不被他们发现。这里的地势多岩石,我一直注意着保持着与大屋的安全距离。第二日清晨,山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观察者。跟我不同的是,他一直待在同样的位置,藏身于露出地面的岩层间,躲在灌木和奇迹般生长在这干枯山坡上、枝干嶙峋的树木之中。
卢西奥是我的目标的名字,叛军将他藏匿在自己人之中。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是刺客的盟友,不过其实也无关紧要;他是我要找的人;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孩,解开折磨了可怜的雷金纳德六年的谜团的关键。男孩生得一张不讨喜的面孔,在我观察农舍的时候我能看到他齐肩的长发,他帮忙搬运一桶桶的水,喂食家畜,昨天,我还看到他扭断了一只鸡的脖子。
所以他之前就在这里:我对此十分确定。这样很好。但这也带来一些问题。首先,他有一个护卫。一个决不离他太远的男人,穿着带兜帽的刺客长袍;当卢西奥打水或是在喂鸡的时候,他的视线会时不时扫向山坡。他的手腕上有把剑,而且他右手的手指会不时伸缩。他佩戴着著名的刺客袖剑吗?我尤为好奇。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我必须得防着他,这点毋庸置疑;更别提还有那些驻扎在农场上的叛军。他们这群人似乎说不清的纠结复杂。
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考虑:他们明显是很快就要离开了。也许他们只是将农场作为袭击时的临时后方基地;也许他们知道很快热那亚军便会搜捕他们并过来寻仇。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已经将补给移到了谷仓,毫无疑问是要将它们用货车一并带走。我猜他们打算次日离开。
看来我的选择就是夜袭了。而且必须是今晚。这天早上我终于确定了卢西奥睡觉的地方:他跟那名刺客以及至少六名叛军共用一间中等大小的外屋房间。当他们进屋的时候他们会说一句暗语,我用望远镜读到了那句暗语:我们在黑暗中奋斗,只为侍奉光明。
所以——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行动,但就在我打算离开山坡去策划我的计划时,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然后我改变了我的计划。我悄悄接近他,最后确定他的身份是一名热那亚士兵。如果我没猜错,他是那些即将前来攻占据点的部队的先遣查探侦查;大部队应该随后就到——但何时会到呢?
很快,我猜,或许还会更快。他们应该是想对前几日的袭击展开迅速的报复行动。不止如此,还想让人们看到他们对叛军的反应有多迅速。那么,一切就是今晚了。
所以我放过了他。我让他继续起他的监视,而我并没离开,依旧待在了山坡上思索起了不同的计划。我的新计划里打算将热那亚军拉下水。
这名侦察兵是个好手。他一直待在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当夜幕降临后,再悄然无声地撤退回了山中。我想知道他回到了哪里,是他身后的部队里吗?
离得不远;大概一个钟头或者再久一点,我开始注意山脚下的动静,有一瞬间我甚至听到了意大利语的低声咒骂。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半山腰,我意识到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行进,所以我朝着高地和家畜围栏的栅栏处靠近了一些,大约五十码开外,我看到了其中一名哨兵。昨晚,他们总共有五个人负责看守,分散在整个农场的四周。今晚,他们肯定会增加守卫的数目。
我拿出望远镜看向离我最近的一个守卫,月光剪出他站立的背影,他正在认真巡视着他下方的山坡。我这个位置,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形状各异的景物里另一道形状怪异的形影。也难怪在伏击之后他们决定如此快速地行动。这里并非我见过的最安全的藏身之处。事实上,他们一直是在这里坐以待毙,若非这群正在赶来的热那亚军蠢得要死的话。他们的侦察兵的水平让我对整个行动都期许过高了。那些人显然完全不懂秘密行动为何物,而且很快我就开始听到从山脚传来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几乎可以肯定叛军很快就将察觉到他们的动静。如果叛军发现了他们,那他们就会有更大的机会逃离。如果叛军逃掉了,他们就会带走卢西奥。
所以我决定在这件事上插一脚。每个护卫都各自负责农场的一个片区。因此,离我最近的这一个会在大约二十五码的距离内慢慢地来回走动。他很有一套;他确保了当他在巡视一片区域时,剩下的片区决不会脱离他的视线范围。不过他仍是在走动,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会有宝贵的几秒钟往前靠得更近。
然后我这么做了。一点一点地接近。直到我近到能够看清这个守卫的相貌:他蓄着一把浓密的灰白胡子,头上帽子的边沿遮住了他的眼睛,形成一道阴影,他的肩上扛着枪。此时我还没看到那群将来劫掠的热那亚士兵的踪影,或是听到任何他们的声音,不过我一直注意着,很快他也会注意到。
我只能假设同样的景象正在山的另一边上演,这意味着我的动作必须要快。我拔出短剑做好准备。我为这名守卫感到遗憾,并为他做了无声的道歉。他什么都没对我做过,只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守卫,他不应该死。
然后,我在满是岩石的山坡上停下了动作。我人生中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是否有能力实行这个计划。我想到了港口那一家人,被布雷多克和他的手下所杀。七条无辜的生命。突然间我的思绪停滞了,因为我清楚自己不准备再增加无谓的杀戮。我不能放倒这名守卫,他不是我的敌人,不是我的剑下的敌人。我不能这么做。
瞬间的犹豫几乎让我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因为就在这时那群愚蠢的热那亚士兵终于要出现了,我能听到石块碰擦的声音,而随着夜风从更远的山下传来了咒骂的声音,首先飘进了我的耳中,其次是哨岗耳中。
他的头颅一震,立刻握枪在手,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直直看向山下。他看到我了。一瞬间我们视线相交。我的犹豫立刻消失,然后我拔剑出手,一个跳起缩去了两人间的距离。
我将空着的右手伸长做爪状,左手握剑。当我落地时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脑,然后将剑捅进他的喉咙。他想要向同伴呼救,但那呼救声终是化为了一声咯咯声,血液喷涌到我手下,再从他身前淌下。我用右手稳住他的头,抱住他的身体,然后轻轻放低,最后无声地放到干燥肮脏的农场大地上。
我蜷缩起身体。第二个守卫就在六码开外。他在黑暗中形影模糊,但我看到他肯定转身了,当他转过来时,他很可能会看到我。我跑了起来——那一刻,速度快得我简直能听到夜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我抓住了他。又一次,我用右手抓住男人的后颈,一刀插了进去。又一次,这个男人在倒到地面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听到从山下更远处传来更多来自于热那亚袭击部队的嘈杂声,并且很高兴他们没有察觉我在防止他们的行军动静被叛军听到。尽管如此,他们在另一边的同伴就是这么愚蠢无能,在没有肯威守护天使的情况下,果然被那边的哨兵发现了。大喊声顿时一路传至山顶,这时,农舍里灯光大亮,叛军举着火把倾巢而出,边忙着往裤腿上套靴子,边往身上套外衣,还相互递上剑和滑膛枪。我蹲在一边仔细观察着,这时我看到一间谷仓的大门猛地打开,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拉出一辆货车,上面已经装满补给品,而另一个则是忙着为货车套好马匹。
这次秘密行动算是失败了,不管哪边的热那亚军都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放弃了对农场的奇袭,而改为大张旗鼓地攻上这里。
我现在的优势就是——我人已经在农场里,而且我并没穿热那亚士兵的军服,我可以混入现正混乱的叛军之中,而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我朝着卢西奥所在的外屋前进,正当他向外跑时,我差点和他迎面相撞。他的头发未束但好歹衣衫整齐,他正对着另一个人大喊,劝他去到谷仓那边。不远处那名刺客跑了出来,正在套上外袍,并同时拔出了他的剑。两名热那亚军的士兵突然出现在外屋两侧,他正好直面他们,这时他朝着肩后喊道:“卢西奥,到谷仓那边去。”
好极了。这就是我要的:分散那名刺客的注意力。
就在这个当头我看到另一名骑兵冲向大屋,低头举起他的枪瞄准了目标。卢西奥举着火把,目标显眼,但那名士兵并没有机会开火,在他看到我之前我就已经先发制人将他拿下。就在我的剑深深没入他的后颈直至剑柄时,他发出一声短促,几乎无声的哀嚎。
“卢西奥!”我高喊着,同时轻推了一下这个死人扣着扳机的手指,让滑膛枪开了一枪——朝向空中,不带来任何伤害。卢西奥停下脚步,眼神防备地穿过围栏,看着我一把甩开死去的士兵软倒的身体的动作。卢西奥的伙伴跑了过来,这也正中我下怀。不远处,那名刺客还在战斗,有那么一刻,我着实佩服他能同时对付两个人的战斗技巧。
“谢谢。”卢西奥喊道。
“等等。”我答道。“我们必须在农场被扫平前离开这里。”
他摇了摇头:“我必须赶到货车那边。”他喊道。“再次谢谢你,朋友。”然后他转身跑了起来。
该死。我一边咒骂着一边冲着谷仓的方向,跑进了与他并肩的视线外的黑影里。在我右手边,我看到一名热那亚士兵正要冲下山腰进入农场,我们视线相交时,距离已经近得我甚至能看清他那睁大的瞳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举剑猛地捅向他的腋窝,正好在他胸甲上方,让他嚎叫着坠马摔到了岩石上,并顺手拿走了他的火把。我继续往前,保持隐身在黑暗中跟着卢西奥,确保他没有危险。我赶在他前面到了谷仓。就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在黑暗中,我仍然能看到大开的门里面,两名叛军正在解开货车上的马,另外还站着两个看守的,一个正用他的枪开火,另一个则是填弹之后屈膝开枪。我继续跑过去,然后停靠在谷仓墙边,我发现一个热那亚士兵正打算从侧门破门而入。我立刻拔剑上前,刺向他的脊背。下一秒他被利剑刺穿,痛苦地扭动起来,我用他的身体挡住我推门而入,将一把火把扔向货车后方,而后又退回阴影中。
“抓住他们!”我大叫着,希望我发出的声音和口音能像是一个热那亚士兵。“抓住叛军蠢货。”
接着:“货车着火了!”我高喊起来,这次我希望用对了科西嘉叛军的声调和口音,与此同时我走出黑影中,手中紧扣热那亚士兵的尸体,然后装作他像是刚死一般将他扔了下来。
“货车着火了!”我又喊了一句,现在我将注意力转向了卢西奥,这时他刚好赶到谷仓。“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卢西奥。跟我来。”
我看到两名叛军同时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们都想知道我是谁,还有我想对卢西奥做什么。这时枪声响起,我们周围的木头碎裂了。一名叛军中枪倒地,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眼睛,而我跳向了另一个人,假装为他挡子弹,实则是在此时将匕首捅进他的心脏。当他断气时,我反应过来,他是卢西奥的同伴。
“他死了。”我站起身,对卢西奥说。
“不!”他眼含热泪地叫了起来。难怪他们认为他只适合喂喂家畜,我想,看他这种第一次看到同伴在行动中被杀,就泪流满面的状态便可知晓。
现在我们周围的谷仓熊熊燃烧了起来。另外两名叛军,在意识到自己什么物资都抢救不了后,早已狼狈地逃走,穿过围栏跑向山腰,消失在了黑暗中。其他的叛军亦是四下逃窜,穿过围栏,我看到热那亚士兵们也在朝农场的建筑物扔火把。
“我必须等米科。”卢西奥喊道。
我敢打赌米科就是那个刺客护卫。“他在忙别的事情。他让我来照顾你,我也是兄弟会的成员。”
“你确定?”
“一名好刺客会质疑一切。”我说道。“米科把你教得很好。不过现在没时间对你进行我们教条的课程了。我们必须得走了。”
他摇了摇头。“告诉我暗语。”他坚定地说道。
“选择的自由。”
最终我是似乎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劝得卢西奥跟我走,我们开始往山下赶去;我心情愉快地感谢上帝,最后我终于把他弄到手了;他却是一脸的不确定。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不,”他摇头说道。“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丢下米科。”
太好了,我咬牙想到。
“他说了先走。”我重复道。“他说在谷底会面,我们的马匹就系在那里。”
在我们身后的农场上,火势蔓延着,我听到了风中传来的战场残音。热那亚士兵已基本肃清了剩余的叛军。不远处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些人影:是一队正在逃跑的叛军。卢西奥也看到了他们,正要上前叫住他们时,我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卢西奥。”我低语着。“那些士兵会追杀他们的。”
他瞪大了眼。“那些是我的同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要跟他们一起。我们必须保证米科的安全。”
从我们头顶飘来求饶声和惨叫声,卢西奥的视线猛地投了过去,仿佛在试着在他的脑海中进行战斗:他是想帮上面那些他的朋友们还是想跟他们一起逃离?不管是哪种想法,我能看出他已决定不要跟我在一起。
“陌生人……”他开始呢喃着,我默默地想,现在变成“陌生人”了,嗯?
“我很感谢你为帮助我而做的所有事情,我希望我们再次见面时,能在更为愉快的环境下——也许等我能更完整地表达我的谢意时——但现在我必须跟我的朋友在一起。”
他站起身来打算走。我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再次将他按坐了下来。他不悦地把脸转向了一边。“现在,卢西奥,”我说道,“听着。我是你母亲派来接你去见她的。”
听到这里,他神情惊慌地转过头来。“噢,不。”他喊道。“不,不,不。”
这不是我期待的反应。
我只得赶紧越过岩石抓住他。但是他却开始挣扎起来。“不,不,”他说着。“我不知道你是谁,放开我。”
“噢,全能的上帝。”我咕哝着,在紧紧抓住他时无声地受住了他的捶打,无视他的反抗和力量,一把掐住了他的颈动脉;不会带来致命伤害,但却足够让他失去意识。
然后当我将他甩上肩头——他是这般矮小——弄下了山,小心地避开了剩下的正在逃离热那亚军追杀的叛军,我其实很纳闷为什么我不干脆一开始就打晕他。
我停在了山涧边,把卢西奥放在地上,接着找到了我准备好的绳索,稳稳地系好之后扔向了下方的黑暗之中。接着我用卢西奥的腰带绑住了他的双手,将另一头套在他的大腿下面,以防止他无力的身躯从我背上滑下去。然后我开始慢慢往下爬。
爬到一半,他的重量开始让我无法承受,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我坚持到了一个可以从岩壁上通进去的黑暗岩洞。我步履踉跄地将卢西奥从背上甩下来,立刻就感觉到从肌肉上传来的轻松感。
在我前方的岩洞里传来声响。起先是一点动静,像是滑动的声音,然后是咔嗒一下。
那是刺客的袖剑出鞘时会发出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属于米科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来这里,因为如果换做我的话也会这么做。”
接着他立刻从岩洞里面攻了过来,趁我还处于震惊之际。我已经拔剑在手,当剑锋交接,他的剑向利爪一般划来,挟带着强大的力量攻向我的剑,并将它从我手中打掉,弹上了岩洞边缘,最后掉进了下方的黑暗中。
我的剑。我父亲的剑。
但现在没有时间为它惋惜,因为这个刺客再次攻了过来,并且他身手不凡,堪称一流。在有限的空间里,没有武器,我毫无胜算。我所拥有的,实际上,只有……
运气。
而有运气对我来说就足矣,就在我的身体靠紧岩洞内壁时,他一个轻微的失误已足够打破他的胜算。不管在任何环境下,与任何敌人作战时,他都必须速战速决——但现在不是那种“任何环境”而我也不是“任何敌人”,我会让他为他细微的失误付出代价。我靠近他,抓住他的手臂,顺势一扭,就顺利地帮助他扑向了黑暗之中。但他很快稳住阵脚,反拉住了我,将我拽到了岩洞边沿,让我边痛叫着边竭力使自己不要被拽出岩壁。我扑倒在地,看向外面然后看到了他,一只手臂紧拽着我,另一只则是试图摸向绳索。我的手感觉到了他的袖剑部件,于是我伸出另一只手,开始笨拙地在上面摸索了起来。当他反应过来我在做什么并放弃摸向绳索时已经太迟了,他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阻止我弄开袖剑护腕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手为了袖剑而相互拍打起来,当我解开第一个护扣时,他的手腕突然向下滑去,让他晃到了一边,他的位置变得比刚刚还要危险,他的另一边手臂正在晃动。我所需要的,就是再用力解开最后的护扣,掰开袖剑部件,同时将紧抓住我手腕的手弄走。疼痛和失去牵引力最后足够将他拉开了。
我看着他被黑暗吞没,暗暗祈祷他掉下去时不要砸到我的马。但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落地的声音,悄无声息。我立刻看向绳索,我看到它被人拉紧,而且正在抖动,于是我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寻找起来,直到我看到了米科的身影,他就在下方不远处,正气势汹汹地爬向我。
我将他的袖剑拿在手上,放在绳索边。
“当我切断绳索时,你爬得越高就会死得越快。”我高喊着。他已经近到他抬头时我都能看进他的眼神,我能看到其中闪动的犹豫不决。“你不该承受这样的死亡,朋友。”我补充道。“爬下去,择日再战。”
我开始慢慢看向绳索,接着他停下了动作,看了看身下的黑暗,发现看不到山涧的底部。
“你拿了我的袖剑。”他说道。
“就当是胜利者获得的战利品了。”我耸了耸肩。
“说不定我们会再见面的。”他说道。“那时我会把它拿回来。”
“我预感下次见面时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我说道。
他点了点头。“也许吧。”他说着,晃动着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我还得爬回去,并且不得不放弃我的马,真是哭笑不得。但这总比再次应付那名刺客要来得好。
此时我们正在休息。好吧,应该说是我在休息;而可怜的卢西奥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接下来,我会将他交给雷金纳德的手下,用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走穿过地中海的陆路,将他带至法兰西南部,最后直到庄园,卢西奥会在那里见到他的母亲,那个解密者。
而我则是租了一艘船去意大利,并且确保在做这些事时被人看到,而有一两次身边会有一位“年轻的同伴”。如果那些刺客前来寻找卢西奥,那么他们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意大利。
雷金纳德说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将悄然消失在意大利,不留踪影,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