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早晨就要启程去欧洲。我发觉要做的准备工作少得可怜。那场大火仿佛完全切断了我与过往生活的所有联系。我所剩无几的物品只够装满两口箱子,而且今天早上就要把它们送走。今天我要写几封信,还要去见伯奇先生,告诉他昨天晚上我上床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听见轻柔的敲门声的时候,我几乎就要睡着了,于是我坐起身来说:“请进。”同时满心期待来的是贝蒂。
可惜并不是她。我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快速走进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她举起一支蜡烛,让我看清了她的脸,还有她竖在唇边的手指。是艾米丽,金发的艾米丽,那个侍女。
“海瑟姆少爷,”她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这件事一直让我心里不安,少爷。”
“当然。”我说,一边暗自希望我的声音不会泄露真相,因为此刻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年轻又脆弱。
“我认识巴雷特家的女佣,”她连忙说,“她叫维奥莱特,那天晚上从他们家出来的那些人中就有她。她当时离他们劫持您姐姐的那辆马车非常近,少爷。他们推搡珍妮小姐经过她身边和那辆马车的时候,珍妮小姐吸引了维奥莱特的注意,然后快速地对她说了些什么,维奥莱特后来告诉了我。”
“她说了什么?”我说。
“她说得很快,少爷,而且当时周围也很吵,她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就被他们塞进了马车,不过维奥莱特觉得她听见了‘叛徒’这个词。第二天,有个男人去找了维奥莱特,一个有西南诸郡口音的男人,她是这么说的,那人想知道她听到了什么,但维奥莱特说她什么也没听见,即使那个先生威胁她,她也没说。他还从皮带里抽出一把狰狞的刀子给她看。少爷,但就算这样,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她却告诉了你?”
“维奥莱特是我的姐妹,少爷。她很担心我。”
“你告诉其他人了吗?”
“没有,少爷。”
“明天早上我会告诉伯奇先生,”我说。
“可是,少爷……”
“怎么了?”
“如果那个叛徒就是伯奇先生呢?”
我短暂一笑,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救了我的命。他就在现场,反抗那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过,当时有个人并不在场。”
当然,今天早上一有机会我就把此事告诉了伯奇先生,他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
一个小时后,另一个人被领进了书房里。他和我父亲年纪相仿,脸上轮廓分明,带着疤痕,那双冷淡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活像是某些海洋生物的眼睛。他比伯奇先生个子高,身材也更魁梧,而且似乎能用自己的气势将整个房间都填满。那是一种黑暗的气势。他看着我。他在蔑视着我。他出于不屑,皱起鼻子蔑视着我。
“这位是布雷多克先生,”伯奇先生说,与此同时我被这位新来者的眼神瞪得僵立当场,动弹不得。“他也是一位圣殿骑士。他深得我的信任,海瑟姆。”他清了清喉咙,提高嗓门说道:“而且,我知道他有时候心口不一。”
布雷多克先生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咄咄逼人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爱德华,”伯奇责备道,“海瑟姆,布雷多克先生会负责寻找那个叛徒。”
“谢谢你,先生。”我说。
布雷多克先生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伯奇先生说:“这个迪格维德,”他说,“或许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
我动身跟着他们,布雷多克先生蹬着伯奇先生,后者几乎令人察觉不到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着我,他微笑着,眼睛里带着请求我能再忍耐一下的神色。
“海瑟姆,”他说,“也许你该去做点别的事情。或许你可以做一下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于是我迫不得已回到我的房间,检查我已经装好的箱子,然后找出我的日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记上去。不久前,伯奇先生带着消息来看我:迪格维德已经逃走了,他面色沉重地告诉我。不过他们会找到他的,他向我保证,圣殿骑士总能抓住他们要抓的人,与此同时,其他的安排都不变。我们还是要启程去欧洲。
我突然意识到,这将是我在伦敦家里的最后记录。在我的新生活开始之前,这就是我旧生活的最后几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