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全地待在我的船舱里。我听说你睡着了,因此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谢天谢地。
我赶到码头,发现威尔逊已经死在了半路上。他的尸体就倒在舷梯的底端。他的面前是一条我见过的船。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叫作卡罗琳号,但此后便改了名字,改成了马修·黑格后来娶的那位女子的名字。它现在叫作夏洛特号。
黑格就在船上。他死期将至,虽然他自己还一无所知。在夜晚灰色的阴霾中,我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正来往于船尾舷缘附近。那些是守卫,但这没关系。什么都阻止不了我登上那条船。
就算那些守卫看到或是听到了威尔逊倒下的声音,他们也多半以为他只是个醉鬼。如果他们看到我蹲坐在威尔逊身边的样子,多半会觉得我也是个醉鬼。他们并不在意。暂时如此。
我沿着码头的护堤飞奔,一路上确认了守卫的数目:总共四人。最后我来到了暂时停泊在这里的寒鸦号。在两条船之前,有一条较小的帆船,用绳索栓在岸上。我解开绳索,推了船尾一把,让它漂离岸边,然后再朝着我的寒鸦号飞奔而去。
“汉利。”我喊着军需官的名字。
“我在,先生。”
“给火炮上膛。”
他正坐在椅子里,双脚搭在放有航海图的桌子上,这时连忙收了下来。“什么?为什么,先生?见鬼,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被子弹打中了肩膀。”
“你把那些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其中两个。”
“我这就去找医生……”
“别管了,汉利,”我咆哮道,“回头再说。你看,我们右舷有条船,名叫夏洛特号。我要找的第三个人就在上面。准备好右舷的火炮,如果我的计划失败,就把它打沉到水下去。”
我跑向船舱的门,然后停下脚步,忍着疼痛转过头,看向他。“汉利?”
“什么事,先生?”他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最好把船尾火炮也准备好。让船员们都带上武器。有士兵就要来了。”
“先生?”
我向他投去歉意的目光。
“抓紧时间,汉利。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他看起来并不放心。他的表情更担忧了。我努力换上信心十足的微笑,又在离开前抽出了门下面的一只楔子。
那条小帆船漂到了海上。我听到夏洛特号的甲板上传来叫喊声:他们看到了这一幕。然后是大笑声。一群蠢货。他们看到的只是笑料,并非危险。我跳下寒鸦号,在码头的石头地板上站稳脚跟,然后穿过最后几码的距离,来到夏洛特号的船尾处。
“我是威尔逊!”我尽可能模仿着死去的威尔逊的声音,同时攀上舷梯。一张欢迎的面孔出现在舷缘上方,我一拳打了过去,随后把他拖过栏杆,丢到下方的地面上。他的尖叫声惊动了第二个人,后者飞奔而来,满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最后他看到了我,还有那把在月色里闪闪发光的袖剑,而我反手一挥,划过他的喉咙。
我没去理睬剩下的两个守卫,而是跑上甲板,朝着船长室奔去。我透过窗户,满意地看到了马修·黑格。他的模样苍老了许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正从桌子旁边转身离开。他的记录员跟在他身边。
我扫视周围,只见那两个守卫正大步朝我走来。我拉开了船长室的门。
“你!”我那个对记录员说。
黑格丢下了手里的高脚杯。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冒险回头看了一眼。我咒骂一声,重重地关上客舱的门,把楔子塞进门下,然后转身去对付那两个守卫。
他们本可以趁机逃跑的,他们倒地死去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是他们自己选择和我搏斗。在我的左边,寒鸦号的火炮甲板的舱口纷纷打开,炮口出现在那里。好小伙子们。我看到甲板上的人挥舞着滑膛枪和刀剑。有人大喊道。“需要帮忙吗,船长?”
不,不需要,我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转身面对那扇门,拔出楔子,猛地打开了门。“好了,最后一次机会。”我对那个记录员说着,后者纵身扑了过来。
“阿彻!”黑格哀号道,但我充耳不闻。我把阿彻拽出门外,然后重重关上了门,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黑格了。
“下船去!”我朝阿彻咆哮道。后者用不着我继续催促,已经手忙脚乱地跑向了船尾。
这时候,我已经能听见士兵们行军的脚步接近码头护堤的声音了。
“柏油!”我对寒鸦号上的船员们大喊,“赶快把装柏油的桶子丢过来!”
他们把一桶柏油从寒鸦号上丢了过来,我拿起桶子,打开桶盖,随后洒在船长室的门边。
“求求你……”我能听到黑格在房间里的声音。他正用力敲打那扇被楔子抵住的门。“求求你……”
我置若罔闻。行军声更接近了。我听到了马蹄声,还有车轮的隆隆声。我瞥了眼码头护堤,以为能看到他们刺刀的刀尖。与此同时,我把第二桶柏油也洒在了甲板上。
这样够了吗?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我看到了他们。看到了出现在护堤顶端的士兵们手里的滑膛枪。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我,纷纷从肩头取下枪来,开始瞄准。在我这边,寒鸦号的船员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而我抄起一支火把,爬上横索绳梯,一直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我准备丢下火把,随后跳下索具,逃离火海。
我是说,如果那些子弹没有先打中我的话。
然后有人命令道——
“别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