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齐尔和特拉福德把点燃的引信夹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手指之间,以此逼迫他开口。地上散落着几根烧过的引信,还有一只水壶,我把壶口举到鼻子下面,发现那是他们洒在他伤口上的盐水——为了加剧他的痛楚。
他的手上满是水泡,有些部位烧得焦黑,另一些部位则流血不止,就像一块拍打过的肉。
我寻找着水壶,同时提防着布莱尼,思索着他为什么毫无行动。为什么一言不发。
他结束了我的苦恼。
“哎呀,哎呀,哎呀,”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们终于碰面了。”
“是啊,”我干巴巴地回答,“我们真走运,是吧伙计?”
我看到长桌上有一壶水。
他没理会我的讥讽。“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要拿水来清洗这个人的伤口。”
“船长可没提过要照看囚犯的伤。”
“他很痛苦,伙计,你看不出来吗?”
“别他妈跟我这么说话,你这狗崽子。”布莱尼口气里的凶狠几乎令我的血液结了冰,但我不打算表现出来。虚张声势的要诀就是别露怯。
“听起来你想找架打,布莱尼。”
我真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更自信些。
“说不定吧。”
他的枪带上别着好几把手枪,腰间还配着一把弯刀,但他的手里那道银光却仿佛是凭空出现的:那是一把弧形匕首。
我吞了口口水。
“你打算趁着其他人登船的时候做什么?我们可是受命要看守这位船长的。好了,我不知道你看我哪里不顺眼,又为什么对我怀恨在心,但我们最好还是换个时间去解决,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这时布莱尼咧嘴笑了,嘴里的一颗金牙闪着光。“噢,孩子,我的确有别的主意。比如这位船长企图逃跑,还在过程中捅了你一刀。或者不如再换个主意?比如是你帮助这位船长逃跑的。比如你给这个囚犯解开了绳子,想要带他逃跑,是我阻止了你,在过程中把你们俩都捅了个对穿。我想后一个主意更好。你觉得如何?”
我看得出,他不是在说笑。布莱尼一直在等待时机。毫无疑问,他不想因为殴打我而受到责罚,但突然间,他就把我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死角。
然后别的事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单膝跪在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我认出了船长戴着的那枚印章戒指上的印记。
在帝王号上醒来的那天,我在下层甲板找到了一面镜子,用它来察看我自己的伤口。我的身上有割伤、瘀伤和擦伤。我看起来就是个挨过一顿痛打的人。其中一处瘀伤是被那个戴兜帽的男人用拳头打出来的。他的戒指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印痕。那是十字架的符号。
我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戒指上也看到了相同的符号。
尽管那个可怜人浑身难受,我却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
我的嗓音太尖了些,又太响了些,足以引起布莱尼的怀疑。于是他离开关上的门,走上前来察看。
“什么?”普里查德说,但这时布莱尼已经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那枚戒指,只是他的兴趣大部分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非符号的意义。他不顾普里查德的痛呼,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扯下了戒指,同时也剥下了手指上烧焦发黑的皮肤。
船长的尖叫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他的头软绵绵地垂向胸口,长长的涎水从口角落向航海室的地板。
“给我。”我对布莱尼说。
“凭什么?”
“快点,布莱尼……”我开口道。紧接着我们听到了某个声音,那是从外面传来的喊声:“有船帆!”
我们并没有把争执抛到脑后,只是暂时放到一边而已。布莱尼用他的匕首指了指我,然后说:“在这儿等着。”说完,他就走出房间,察看外面的情况去了。
敞开的门为我展露了船上突如其来的恐慌景色,但随着船身突然前冲,门也被关上了。我的目光从门那边转到呻吟着的普里查德船长身上。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海盗。从前的我是个布里斯托尔的牧羊人。的确,我渴望着冒险,但却是正大光明的冒险。我不是罪犯,也不是亡命徒。对于这些拷打无辜者的家伙,我半点也不想与他们为伍。
“给我松绑,”船长的嗓音沙哑,充满痛苦,“我可以帮你。我可以为你的赦免做担保。”
“如果你愿意把戒指的事告诉我,我就给你松绑。”
普里查德船长缓缓地摇晃着脑袋,仿佛要驱赶痛楚。“戒指,什么戒指……?”他困惑不解地说着,试图弄清这个年轻的甲板水手为何会询问他毫不相干的事。
“有个我认为是敌人的神秘男人戴着和你一样的戒指。我需要知道它的含意。”
他努力振作精神,嗓音沙哑,语气却相当慎重。“它的含意是庞大的力量,我的朋友,能够用来帮助你的庞大力量。”
“如果有人用这股庞大的力量对付我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
“我觉得已经有人在用它对付我了。”
“那就放我自由,我会用我的影响力去帮你查明。无论你蒙受了何种冤屈,我都能帮你洗清。”
“这件事关系到我爱的女人。还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人。”
“有些人有权势,还有些人更有权势。我向圣经发誓,孩子,你的任何烦恼都能得到解决。你遭受的不公也会得到纠正。”
我的手指已经开始摆弄绳结,但就在绳索松脱,滑落到地板上的同时,门突然开了。多尔齐尔船长站在门口。他眼神疯狂,利剑在手。他的身后能看到骚乱的人群。那些不久前准备登上亚马逊大帆船号、作为作战部队集结起来的水手,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多尔齐尔船长只说了三个字,但这已经足够了。
“私掠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