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在左金吾卫禁街之前,长安城中歌舞妓聚居的平康坊突然热闹起来,不知从哪里来了几百名衣装阔绰,身体强壮的大汉,散入各个青楼妓馆之中。在这个时间逛妓馆,很是不合平康坊的规矩,因为,这时歌舞妓们都还高卧未起。
皇上和他的四个兄弟终于从鞠场回来了,众人更衣洗漱之后,胃口大开。因为是家宴,太平公主又比皇上高了一辈,便与皇上在上席对坐,皇上的四个兄弟在下面两两相对而坐。
盛筵张开,鼓鸣鼎食,觥筹交错,宾主如仪,东西教坊的歌舞妓们在筵前献艺,皇上与太平公主却是各怀心事。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勤于国事,疏于自养,让我这作姑母的很是为你担心。”
“多谢姑母关爱,为国事辛劳,也是份所当为。”
“虽说如此,皇上也应该多些乐趣才是。姑母为你选了三个侍女,虽不能说是人间绝色,但也各有妙处,请皇上带回去放在身边伺候。”
“不敢。隆基对百姓无功无德,对政事也还在学习之中,不敢嬉于游而荒於学。”
“这三个孩子都是家养的婢子,并非取自民间。再说,太上皇和太后虽在,但我这作姑母的为你做点事情,替他们分一分劳,也是份内的事。”
“长者赐,不敢辞。如此,隆基拜领了。”
“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太平公主温和而有礼,却又言谈中字字果决,确实是天下第一奇女子的样子。
棋儿乘着公主与皇上在那里叙家常,她大模大样地来到了众宰相们饮宴的偏厅。就在早上,棋儿一面细致周到地安排她和另外两名美女进宫的事情,心中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为了求得日后的幸福生活,她必须要有所行动才是。
棋儿是公主面前的红人,众宰相们都清清楚楚。他们还十分清楚的是,这个女孩不单是公主的侍女,她在政事上起到的作用决不亚于一名中书侍郎,所以,当她以太平公主的名义为宰相敬酒时,众人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几分敬意。
若是在平日里,在这样的场合,又受到众宰相的尊重,这本是棋儿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如今她的心情变了,往日的得意在今天看来却是寡然无味。
当棋儿敬酒到高踞上首的侍中魏知古时,她做出了一个十分无礼的举动。依礼,不论何人为长者敬酒时都要自居于下首,今天棋儿竟然执壶跪坐到魏知古的上首。
棋儿这是有意的,因为魏知古高踞上座,在他的上首没有人坐,也就没有人会看到她的小动作。她双手将巨大的金制酒壶抱在胸前,在刚刚跪坐下去时,她的左手敏捷地从窄袖中抽出一支短短的竹管,顺手塞入魏知古系在腰间的绯鱼袋中。她怕魏知古没有感觉到,还有意用膝盖碰了一下魏知古的膝头。
魏知古好似浑然不觉,只是花白的胡须抖动了几下,对坐错了地方的棋儿傲不为礼。
棋儿也做作得甚是巧妙,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慌忙下座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