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用诈死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们的?”
“不是我想到的。”南笙看着周玮,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露出微微苦涩:“那晚我是真想死。”
“可你没死!”
“是我大儿子救了我一命。”南笙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痕给周玮看:“在没遇到这件事之前,我跟很多人一样,觉得自杀的人都是脆弱的人,觉得用自己的死亡去惩罚一个不爱你的人特别的愚蠢,特别的可笑。可真当背叛这件事落到你的头上时,你会发现,那些劝导别人的大道理全都不管用。”
“你说得这个我也深有体会。”
“但你一定没有我纠结,我跟他之间不仅有着十几年的感情牵绊,还有两个孩子。那一刻,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我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他为什么不爱我?他为什么背叛我?他怎么忍心欺骗我那么那么久?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那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感觉,就是离开他,我根本活不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你的命重要,如果有,那一定是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至于配偶,换一个,也无妨。”周玮摸着头:“我刚刚说的这些,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渣男语录。可事实就是如此。除了生你的和你生的人无法选择外,别的都有选择。”
“是,你说的没错,可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想不到这些。”南笙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我只想惩罚他,只想惩罚我自己。如果我能像电影中的女主角那样黑化的话,我可能会杀了他,杀了朱利利。可法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所以我只能通过伤害我自己来伤害他。”
“对了,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骗人的,对于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来说,你就算把自己伤死了,他也不会在意。”
“可这些,都要死过一回才能明白啊。”南笙抬头,看着头顶那一缕穿过树叶间的阳光:“当我拿刀切割自己的手腕时,我觉得自己特别悲哀,因为连死都要静悄悄的,唯恐吵醒了孩子们。我想象过他们发现我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他们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害怕。”
“他们是孩子,是需要妈妈保护的孩子。”
“是,可这不是让我感觉最郁闷的,让我感觉最郁闷的是,真实的死亡压根儿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快。至少,在我大儿子发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是清醒的,就是失血过多,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头也晕乎乎的。而且你能感觉到疼,感觉到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的那种疼。”
“后来呢?”
“我安慰着他,叫他给我弟弟打电话。他比我想象地厉害,至少用一种很冷静的方式将我所遭遇的事情告诉了我弟弟。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了,我几乎能够感觉到我的生命正在流失,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死了,我觉得我不能便宜了他们。”
“诈死的话,你就不怕你老公卖了房子跟朱利利跑了?”
“不怕!”南笙道:“他本身是一个特别优柔寡断的人,不管是我活着,还是我死了,他都没有跟我一刀两断的能力。他骨子里是个孩子,他妈妈把他从零岁照顾到了十八岁,而我把他从十八岁照顾到了三十四岁。我不仅是他的妻子,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我还是他的小妈,是他整个的青春记忆。想要把我抹去,哪有那么容易。”
“没有那么容易,但也没有那么难。”
“如果我真死了,兴许过两年,他就真把我给忘了。可我没死,只要我没死,那房子就是我们夫妻共有的财产,他敢背着我卖房,我就敢去告他转移婚内财产。还有,如果他跟朱利利再婚,那就是明明白白的重婚,让他进去住一住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他跟法官说你死了呢?”
“证据呢?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我所有的身份信息都还存在,他凭什么说我死了?”南笙道:“你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但我们能想到的,他俩未必能想到。”
“想到想不到都是他们的事情,你想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呢,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为我自己讨个公道。”周玮站了起来:“我该回去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周玮伸出手,但两个人的手指却并未碰触到一块儿:“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不知道。”南笙摇头:“我也是临时决定这么做的,在事情开始之前,我并没有完整而详细的计划,能够走到哪一步也是未知。需要见面的时候,我们自然会见面,但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跟朱利利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不应该像我一样陷在这个泥潭里。”
“要不要陷在这个泥潭里是我的选择,我跟你合作,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觉得你用的那个法子比我的要好。”周玮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在得知你想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想用这个教训她的。”
“这个方法不太好。”南笙中肯道。
“的确不太好。打的重了,我不仅要承担责任,还得继续给她钱花。打的轻了,我又觉得出不了我心头的那股恶气。我是理工男,脑子直,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既然你有,那就试试看呗。”
“嗯。”南笙挥挥手:“再见!”
“再见!”周玮跟着挥手:“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而你跟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会的!”
“南笙?”周玮喊住她:“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就算是假戏真做,你也没必要给自己买一个坟墓啊。”
“那坟墓不是我买的,是我三伯买的。”南笙看着周玮:“是我三伯给我三伯母买的。”
“你三伯母?”
“对,他们离婚了,因为彼此的执拗。可离婚后的三伯又放心不下三伯母,处处为她打算。几年前,邙山公墓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降价促销,得知消息的三伯父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去给三伯母买了个坟。你知道的,在乡下,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葬在娘家的祖坟里的,可离了婚的儿媳妇也不能入驻婆家的祖坟。三伯父他,是怕三伯母死后没有归处,变成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