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自己的闺女能不能指望上,用你操心吗?我们又不会赖着你给我们养老。”
“你就是赖着我也不会给你们养老。”南笙道:“我有自己的儿子要养,有自己的父母要养,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经济基础去养你们。”
“你就是求着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你养。”
“咱能不说气话嘛。”南笙道:“我跟你们说的不是气话,更不是废话,而是实话。我希望你们能够认清楚,看明白,你们余生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们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我们不指望他。”
“不指望不指望,嘴上说着不指望,心里却一直在指望。”南笙戳破朱慧琴的气话:“赵阳爸爸住院,你们放着日子清闲的宁姐不通知,而让正在整修洗车行的赵阳回去是什么意思?”
“他是装修又没装修成,让他回去两天怎么了?又没耽误他挣钱。”
“他拿什么挣钱?他工作没了,汽车抵押了,就连出租屋里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那个洗车行上面。他要抓紧时间装修,抓紧时间开业,开业了他才能赚钱,赚了钱他才能支付后续的房租水电,偿还他自己欠下的那些外债。”
“我们没说不让他挣钱。”
“你们是没说,你们是直接拦住了他。”南笙道:“当然,跟挣钱比起来,照顾自己患病的亲生父母也应该。但换了别的父母,一定会综合考虑儿女的实际情况,会让儿子出钱,女儿陪护。”
“我们就不让女儿陪护,我们就让他陪护,我们就不让他挣钱。”
“您看看您这态度,明着是不讲理,实际上也不怎么讲理,可背地里却隐藏着您的真实想法,您就是靠儿子的。”
“我们靠他不应该吗?我们把他养这么大,给他结婚娶媳妇儿,他不应该养我们吗?”
“应该!”南笙斩钉截铁道:“我跟你们絮叨了这么多,说的也是他应该。就是因为他应该,所以我才想让你们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
“南笙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赵广武摆摆手道。
“父母跟子女的关系从来都不是附属,而是相互合作,互相成就。”南笙道:“父母把孩子从医院接出来,给了他生命的起点。孩子把父母送到医院里,陪他们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父母年轻的时候,拼命挣钱养孩子。父母老的时候,孩子拼命挣钱养父母。父与子,是一个圆。”
“南笙你别说了,爸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再跟赵阳好好谈谈的。”
“不是谈,而是做。”南笙道:“不是动嘴,而是付出实际行动,让他意识到,你们也是爱他的,你们一直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哪怕他发了错,哪怕他一无是处,只要回头,你们都在。”
“照你这么说,他犯错我们还得表扬他了?”朱慧琴伸长了脖子。
“该批评批评,该表扬表扬,该鼓励的时候也要鼓励。”南笙举例道:“就拿赵阳背叛婚姻这件事来说。作为父亲,您应该是要严厉批评他的,可您一直在和稀泥,试图用这种办法来缓和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试图让赵阳认同您,把您当做他同盟。”
“我批评他了,我怎么没批评他,我一直在告诉他,这件事是错的,是不应该的。”
“您不是批评,您是在商量。”南笙道:“您忘了,您每次跟他谈话的时候我们都在,您跟他说话的那个方式和语气,不像是一个父亲在严厉批判自己的儿子,而像是一个员工在忐忑的指正老板的错误。您这样的批评能起到真正的作用吗?能让他反思自己的错误吗?”
“我不会你说的那种批评!”
“您不是不会,而是没有底气,在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您没有底气。”南笙道:“因为您心虚,您也知道在他成长的这几十年里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您知道他心里怨恨您,您知道您老了,知道您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无视他的怨恨,您知道您将来还得指望他。说开了,您在为自己留后路。”
赵广武看着南笙不再说话。
“您没错!”南笙道:“您老了,腿脚也不好,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图个自己顾自己了。凡凡跟小宝还小,作为爷爷,您肯定是享不着他们的福的,您也不想在他们身上多投入,您唯一能指靠的就只有您的儿子,就只有赵阳。”
“我不是不想在凡凡他们身上投入,我是有心无力啊。”赵广武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这条腿要是没问题,我就自己出去打工,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两个孩子给养大了。”
“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我刚刚说了,您没错。这不是气话,是我自个儿真这么想的。”南笙道:“可您这么做帮不到赵阳,也给自己留不了后路。他快四十了,如果他一直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一直在寻找真爱的路上,他连自己都顾不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南笙说:“咱们的对话一开始我就跟您分析了赵阳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他缺爱,他需要很高的关注度,需要很多的安全感。他以为这种关注和安全感可以从外头寻找,但事实上,他需要的东西一直在你们这里。”
“我们这里?”
“他内心的不安源自于童年你们对于他的疏忽,源自于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的否定。我希望从这一刻起,你们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多认可他,多鼓励他,等到他不再彷徨,不再害怕,不再需要求助外援的时候,他跟朱利利的关系自然会结束,他也能找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女人,好好的去过他想要过的日子。”
“那你呢?”
“我自然也可以从中得利啊。”南笙道:“一个有出息的前夫总比一个一无所有的前夫好。一个有能力的父亲,也总比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父亲好。”
“如果他跟朱利利分了,你跟他——”
“不可能的。”南笙摇头:“我希望他过得好,只是为了孩子。至于我跟他之间……好了伤疤也忘不了疼啊。那些伤害,是没有办法磨平的。我跟他,也回不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