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道路上飞驰,雪花碎纸一般往车窗上贴,宋寒给谈忱打电话,“景繁呢?”
对面很懵:“她不是还没放学?”
宋寒:“她没回去?”
“没有啊。”
宋寒挂了电话,一踩油门,朝三中开去。
她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慌乱,紧张,哪怕刚刚在会议室里面对那一群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她心情也没一点波动,现在却有点怕。怕本来该乖乖在校门口等着她去接的人没站在那里,怕自己错过了关于她的求助,怕她出事……
三中今天开家长会,门卫只问是来找谁的,哪个班叫什么名字班主任是谁,就放人进去了。
原来今天是家长会,景繁没跟她说过,她那几天心情低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老王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宋寒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王老师,景繁在吗?”
老王转头看她,手上的粉笔应声而断。
从学校出来,宋寒是真的后悔,当时就该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没法接电话……
拿出手机,再拨过去,仍然是无法接通。她都怀疑对方是故意不接想气她了。
雪越下越大,落了她满肩,她手扶着额头,低声念了句:“你在哪啊?”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一个机灵,拿起来一看,却是贝小池,一瞬间砸手机的冲动都有了。
刚想挂电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按下接通键,“你有贺乘电话吗?”
“啊?”
……
景繁蹲在出租屋里,大雪天天光暗淡,屋子里没有开灯,就几乎看不清什么。
这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上一次回来,还是来打包冬装的时候。
被子太久没晒过,她缩在床脚,抱着膝盖,被潮湿的霉味包围着,突然很想念宋寒身上那股香烟的味道。
宋寒在做什么,为什么会不接电话,她打了很多个,发疯一样一直打到手机没电,对方都没接。
宋寒的无限纵容,让景繁觉得她是不一样的,她总是有无限多的时间,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她会每晚踩着点去敲她的房间门提醒她赶紧睡觉,每天早上热好牛奶等她起床,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她还嘱咐自己不要乱跑下午会来接她,有事总会提前打招呼……
她没有在家人那里得到的,宋寒都给她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小出租屋里了,她本来都打算下次交房租的时候把它退了,离那天就只剩不到一个周。
“景繁!开门!”
景繁猛的抬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是宋寒!
宋寒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答应,刚想走却听见屋里穿出一声闷响。
“景繁!”她退后一步,抬腿一脚踢在门板上,门被暴力破开了。
她快步走进房间,推开卧室门,看到的是瘫坐在地上的景繁,对方听见声音抬头看她,眼神平静到让她心都揪了起来。
刚刚那么着急,站在这里却突然犹豫了,她调整了下气息,“今天去了趟明盛,会议室里开了屏蔽仪,没接到你电话,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开家长会,本来算好了时间,以为结束后去接你来的及……抱歉,是我的错。”
她还没说完,景繁突然回手扯了个枕头就朝她扔过来,“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吗?我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来……”她声音带着哭腔,慢慢由叙述转为嘶吼,连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骂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来!你们总是在忙总是在忙,实验重要工作重要,总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事情都重要!”
昏暗的房间里,景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撕心裂肺地控诉,宋寒觉得自己一颗心像被揉进了外头的雪地里,抽疼不已。她冲上去抓住景繁要往地上砸的手,把人一把捞进怀里死死按住,拍着她的背安抚到:“好了好了……我来了,我在这儿,景繁……”
景繁感受到了温热的怀抱,熟悉的香烟味将她包裹住,她用力抓住宋寒后背上的布料,嚎啕大哭。
宋寒不会安慰人,只能用力回抱住她,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极尽她所能地温柔,“我在这儿,景繁,好了……”
怀里的人哭到抽搐,宋寒心中难以抒发的压抑让她不自觉地低头,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还停留在景繁发顶,温热柔软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传来。
景繁已经哭得脱了力,没了声音,也根本没有感觉到她这个动作,只是下意识地不断向她怀抱更深处钻。
宋寒闭着眼,皱着眉头舒了口气,把人抱得更紧。
过了很久,宋寒才感觉肩窝处脑袋动了动,腰上垂着的手臂重新抬起来从后攀上她的背。
她稍微侧头,小声问了句:“怎么样了?”
景繁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头发蹭在宋寒脖子上,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那一刻,宋寒甚至觉得怀里的人在撒娇。
不过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光是心疼就够她受的了。
她低声保证:“好,我不动。”
窗外的光慢慢暗下来,天快黑了。
景繁嘶哑着声音,叫了声:“宋寒。”
“我在。”宋寒在她耳边回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以为你不会来。”景繁手又收紧了,抓着衣服不放。
宋寒轻抚她的背,“好了,好了,我会来,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景繁的声音又带了些哭腔:“你记着。”
“嗯,我记着,绝对不忘。”
最终景繁稍缓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宋寒怀里抱一个情绪尚不稳定的大姑娘,根本没法脱身,最后点了外卖,决定今晚不回去了。
好在门没有坏得太彻底,跟房东解释之后对方好心地给锁匠打了电话换了锁。
换锁时景繁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宋寒都怕这姑娘一哭哭傻了,还好最后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吃完饭宋寒让她去洗澡,自己坐在床上给宋乘月发消息。
宋乘月:所以你那里有一个需要安慰的姑娘?
宋寒:是
宋乘月:别说了,放着我来
宋寒:滚!
宋乘月:哎,要不是我现在忙得走不开……
宋寒:算了
宋乘月:诶别
宋乘月:女孩子当然需要温柔以待啦,给她个拥抱,亲亲额头,注意要亲得纯洁,然后抱着她睡一觉,再然后……你懂的
宋寒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手机。
多年来积压的情绪一朝释放出来,后劲儿实在太大,景繁迷迷糊糊洗完澡,穿裤子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眼眶立刻又红了,一把将洗漱台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宋寒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冲进浴室把人抱出来放在床上,抖开被子给她披上,蹲在她对面,“怎么了?”
景繁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看她。眼见着眼泪就要往下淌,宋寒心一横,把人往被子里一裹,脱了外套躺了进去。
景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揽住腰往前一带,扑进了对方怀里。
“宋……”
“嘘——”宋寒把她脑袋往自己这边按了按,“别说话了,睡觉,明天不用上课,我们睡到自然醒。”
景繁这一天身心俱疲,在宋寒的安抚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宋寒见她呼吸绵长起来,想偷偷起床洗个澡,却被睡梦中的人死死抱住,无奈作罢。
也不知道明天起来会是个什么光景,还生不生气,会不会闹。宋寒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宋寒醒来时怀里的人还睡着,这一晚睡得安稳,两人连动作都没变,睡着时什么样子,醒来还是什么样子,景繁的头靠在她肩窝,两人呼吸声都凑在一快儿。
大雪过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宋寒小心翼翼地摸到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轻手轻脚想起床去买早点,却还是惊醒了景繁,被抓着衣服往下一扯,啪地砸回床上。
她揉揉自己的腰,“嘶——”
景繁这时也醒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赶紧支起身子查看,“没事吧?”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人镶上一层金边,宋寒左手揉着腰,右手一把把她掀下去,勾着嘴角,“抱了一夜还不够,早上起来还谋杀?”
景繁经她提醒,想起了昨天的事,直接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宋寒成功臊了到她,起身抻了抻外套,穿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景繁还没起来。
“还不起,太阳晒屁股了。”
景繁把脸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你昨天晚上说要我睡到自然醒,我是被你吵醒的。”
这会换宋寒哑口无言,她本来想着景繁怎么着也得害臊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她尴尬地咳了声,“那你睡吧,我出去买点儿吃的。”
“嗯。”
待宋寒出了门,景繁一把掀了被子,赤脚跑进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最后双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