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乘这学期第三次被老妈拉去参加宴会,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贺延亲自按着他记名单,简直要命。
景繁在学校里也没有很好过,早上数学小测,失眠一夜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昏昏沉沉,被函数、几何折磨得不轻。
之前出柜的事情说对她没影响是假的,老妈的电话更是火上浇油,她这两天都没睡好觉,心情和状态都差到不行。
偏偏还没处发泄。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数学小测的答题卡扫完发下来,景繁的被众人传阅,教室里一片哀嚎。
“我完了,选择题五个和景神不一样……”
“这道题怎么会这样啊,x不是大于零?”
“你在怀疑景神的答案吗?”
“不,我是在怀疑自己的脑子!我正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智商有某种不可弥补的缺陷……”
“别证明了,脑残不给发证的。”
“啊……既生我,何生数!”
景繁对这场景无感,但还是安静而美好地看着,宛如喧嚣中的一抹离世之光。
假得可以。她在心里评价自己。
周宇他们几个男生打开后门溜去篮球馆打球,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景繁的桌前慢慢聚集了一群人,听她讲题。
“那个,找一下你们班景繁,你们班主任让她去东边高一教学楼的复印室取数学卷子。”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扒在前门门框,探头说。
被围在人群里的感觉憋闷至极,只觉得太阳穴在跳动着疼,这一句真是救了命,景繁朝周围一圈的人抱歉地笑笑,起身走了出去。
三中是所老学校,建校至今已有六十余年,虽然这些年一次次扩建,但依然保留着几栋老建筑,那所高一教学楼就是其中之一。
爬山虎的叶子在夏天疯长,几乎遮住了所有的窗户,等开学还得好好收拾一番。这栋楼两侧都是教室,走廊被夹在中间,狭长,阴暗。声控灯早就不受控制了,整个楼就是拿个手机就能拍鬼片的地方,所以假期的时候,这栋楼几乎没人来。
复印室在三楼,景繁一路走上去,一个人都没有。
而刚到三楼楼梯口拐弯处,景繁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直奔她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撞了一下,走廊里灯光昏暗,根本还没看清人,手脚就被人制住,不过眨眼功夫,她就被推进了旁边的厕所里,锁进了最靠门的隔间。
她踉跄着靠住了墙,整个人都有些懵,这怎么回事?
厕所的灯猛的打开,刺得她闭紧了眼睛,再睁开时,眉间凝了一股戾气。
有人故意引她来的。
教室里,数学课代表杨浩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往外跑。
“他怎么了?”前面的人转过头问。
“我……不知道啊,被数学成绩刺激到了?”杨浩同桌同样懵逼地看着他的背影。
杨浩飞跑出教室,直奔老师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喊了声报告,推开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周三,下午自习全体教师开会。
他立刻转身,冲到二班教室门口,“你们班数学课代表呢?”
“这呢,怎么了?”刚刚来找人的男生站起来,一脸迷茫地看过去。
杨浩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问,“我们数学老师让你找景神的?”
“啊?不是啊,”男生回答,“我上楼的时候遇见一个女生……”
“谁!”杨浩皱着眉打断他。
男生被他浑身的怒气吓到了,赶紧开始回忆,“额……好像是,是八班那个……长头发的,瓜子脸,脸特别白的……叫……”
“艹!”杨浩没继续听下去,直接转身,朝篮球馆跑去。
周宇正在篮球框下热身,旁边的人还在抱怨今天贺乘不在,他们极有可能赢不了三班。
杨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周宇的胳膊,差点把人推倒。
“我艹杨浩你干嘛,告白啊,老子不搅基,你放开!”周宇以为他要上场,一把打开他的手,玩笑到。
“不是……”杨浩站直,咽了口口水,“景神,出事儿了!”
“什么!”旁边的人听这话都停下了动作,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生齐齐看过来。
“刚你们走了之后,二班有人来找景神去高一楼复印室拿卷子,我们当时忙着算最后一道大题,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走了一会我才想起来,”他握紧拳头,“我们刚刚考完数学小测,哪来的卷子,而且今天周三,老师最后一节课根本不在,我去找二班那人,他说不是老师亲自跟他说的,听他描述,估计是八班那个张钰!我昨天就听见她们那一伙里的一个女生说什么今天乘哥不在……”
“那还废话!”周宇听到这,把球一扔,朝后面甩了个眼神,“走!那女的敢动景神,怕是活腻了!”
张钰和贺乘的事他们是知道的,两年死缠烂打,贺乘正眼都没给她一个。这人除了长得还行,别的地方是没一点能看的上眼的,八班乱成现在的样子,她算是一大功臣了,抽烟喝酒打架混社会,全有她。
景繁听到外面张钰的声音,就把事儿理得差不多了。张钰一直看她不爽,在贺乘面前都没掩饰过,只是贺乘一直护着她,张钰不好动手。今天贺乘请假,老师又开例会,她是抓着机会了。
心里的焦躁已经忍不住,但她还在等。
等到……
张钰和几个小跟班一起走了进去,她手里夹着烟,靠在景繁那间对面的隔间门上,一个女生端着一盆水站在她旁边,面前放着一把椅子。
“景繁,”张钰开口,“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这语气让景繁觉得一阵恶心。
“就是看不惯你清高的样子,恶心透了,”张钰吐了烟头,从女生手里接过那盆水,“今天就是给你一个警告,身为一个恶心的同性恋,你就给老娘离贺乘远点!”
恶心的同性恋。
景繁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
周宇和杨浩他们匆匆赶到三楼,刚想往复印室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接着是水盆落地的声音。
“我擦……”他硬生生改了方向,“这边!”
景神今天有一点事,张钰那女的就完蛋……
“景……景神?”
八个男生站在女生厕所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
景繁敞着校服,袖子撸到手肘,还包着纱布的右手正抓着张钰的衣领,将人压在隔间门上,眼神里的凶狠有如实质,她身后,是一扇勉勉强强歪斜着挂在门框上的隔间门。
整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和压迫感让这一群一米八的汉子大气都不敢出。
张钰也是一样,她根本不知道景繁是怎么一脚踹开门,又是怎么一把掀翻水盆泼她一身的,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攥着衣领压在门板上了。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景繁眼里的冷意像一把刀,随时可能落到她身上。周宇的声音响起,她以为景繁会放手,而景繁只是小幅度移动目光看了他们一眼,就又盯住了她。
景繁右手的伤还没好全,但一点儿都不妨碍她制住张钰,她左手缓缓抚上对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张钰闭紧了眼睛,身体在发抖。
但景繁并没停,她凑到张钰耳边,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听见,“有人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轻笑一声,张钰随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偏偏就撞上来,你说你运气是不是太差,嗯?”
“你……放开我!”张钰挣扎,但景繁猛的一用力,她的肩膀就重新撞到背后的门上,生疼。
“别动。”景繁退开一步看着她,“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我告诉你,就你这种货色,贺乘他妈连甩支票都懒得动一下手,别一天净做梦。人,要活在现实里,”她食指挑起张钰的下巴,靠近,“知不知道?”
张钰张着嘴,脸涨红,却说不出话来。
“你刚说的话,我原句奉回,”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以后别再缠着贺乘,听见没,嗯?”
张钰没说话。
“问你话,听见没!”景繁吼出声,旁边甚至有女生被吓到哽咽的声音。
周宇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一路冲到头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听……听见了……”张钰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行。”景繁放开她,退后两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冷扫了一眼对面的四五个女生,“滚。”
张钰赶紧站起来,拉着旁边一个人的手,踉跄着往出跑。
周宇他们站在原地宛若石像,张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赶紧让开了路。
“那个……景神……”他战战兢兢开口。
景繁一身压迫感还没收起来,她看着周宇,没说话。
“哦,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是吧,你们,跑这来干嘛,走走走,回去打球去!”说着揽住一个男生的肩膀,转身。
景繁几步走到门口,几个人的步子瞬间停下。
景繁装作没看到他们的局促,“谢谢。”
“没没没,没事儿,她们敢欺负咱们班的人,还是欺负景神你,怎么能忍?”
景繁低着头,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等她再抬头时,已经是那个温柔美丽的学神了。
“还是谢谢你们,今天的事情别往外说。”她眼神清亮,让周宇觉得刚刚可能只是学神暂时走火入魔之后的姿态。“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头疼晚自习不来了,麻烦了。”
“哦……好。”周宇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着景繁转身进了楼道,体委迷茫的开口,“周宇……我是不是……我为什么在这?”
周宇转头看他一眼,沉默了许久,“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站不稳。”
“景神之前在教室发脾气那回我以为就是她的极限了,没想到,景神根本不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景神啊!”杨浩感叹道。
“还说!”周宇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在,“都怪你多事!”
“啊?”杨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
“总之,”周宇打断他,对几人说,“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景神,永远是我们的景神,不管她是学神,还是大佬。”
几人连连点头。
景繁走到校门是放学的景铃声刚好响起来,她跟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边走边给贺乘发了条消息。
景繁:找时间安慰一下你的小弟们,可能被我吓着了。
贺乘回的很快:你干嘛了?
景繁:张钰找我麻烦,我动手了
贺乘:没受伤吧?
景繁:你觉得?
她虽然没正经打过架,但却是正儿八经学过散发的,家里人都忙,在她还小的时老妈就提出女孩子一定要能保护自己的理念,从没想过把女儿养成个一碰就坏的花瓶。
只是她的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贺乘:好吧。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景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