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莫氏兄妹在餐桌上用膳,莫易宏随意看了一眼角落里打包好的大小包裹,道:“明天等我上完朝后再上路,你可以睡晚点。东西都理好了吗?”
“嗯,准备的差不多了。”莫一瑾心不在焉,低着头扒拉米饭。
“怎么只吃饭不吃菜。”莫易宏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的碗里。
“哥,之前那平安符的事情怎么样了?”
莫易宏眼珠一转,安慰道:“噢,没事了,就是一场误会,已经跟陛下禀告清楚了。不然,陛下也不会同意你跟我离开啊。”
“可我怎么听说这平安符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你哥的话还能有假吗?放心吧,明天咱们就可以回西翎了。等回到西翎啊,哥给你买北巷口的酥糕吃,你以前天天都爱吃他家做的,这么久没吃肯定馋了吧。还有那个林家铺子做的云吞,你不是还想去拜师学艺来着,哥让人把他请回府专门教你。”
从小到大,莫易宏对她的喜好甚至比她爹记得还清楚,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
如今他为了莫家,为了万州国不得不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征战沙场,但心中对她的牵挂和关心依旧不曾减少。
莫一瑾十分感动,点点头道:“哥,这些年你辛苦了。”
“傻丫头,说这些干嘛?”莫易宏放下竹筷,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瞒你说,这次把你送入宫里我和爹都是不得已的,陛下忌惮父亲有异心表面让你入宫陪伴皇后,实则以你为质,制约父亲。”
“那为何现肯放我离开?”
“父亲受伤退位,我为取得陛下信任,以上交兵符为条件把你换回来。”
莫一瑾皱着眉头,忧心道:“啊!那陛下不会对我们不利吧。”
莫易宏摇摇头:“兵符虽然上交,但我带领的军队还是莫家军。带兵打仗有时不是靠一块冷冰冰的兵符就能打得好的,还是要看你的威信力。北塬之地几乎都是莫家军在驻守,如今除了父亲,只有我能胜任将军之位,陛下他自有考量。”
话说的有些深了,他立马转移话题,笑道:“不过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我只希望我的妹妹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我做哥哥的一定会保护你的。”
莫一瑾抿着嘴角,握住他的手道:“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快吃吧,饭都凉了。”
晚膳结束,莫易宏回房研究兵书。
莫一瑾想到与欣荷的约定,便对萤儿道:“今晚不用熬夜守门了,回去睡个好觉明早还得赶路。”
“那小姐你早些睡,奴婢就在隔壁,若有事唤一声。”
她点点头,催萤儿回房。屋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打包好了,她费劲地从一个箱子里找到一身墨色长裙。
她估摸着时间吹灭了屋内所有的灯,仅留一盏放在床边。
半夜听到打更人的声音后,她悄悄起身换上衣服立于铜镜前,将头发梳成马尾簪上一只玉簪出了门。
一声清脆冗长的哨音穿过拱桥来到半开着的后门边,两旁的小厮抵靠在墙边睡着了,也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轻轻的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跨过去,那两人已然熟睡没有丝毫反应。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她出示欣荷给的玉哨,那蒙着面的车夫恭敬地请她上车。马车就沿着街边一路奔驰,不一会来到了距离晋王府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口边隐匿。
“小姐,到了。”
她下了马车,发现不远处的大门口挂着两盏灯笼,约莫有五六个侍卫把守。
“这么多人守着,我们该怎么进去?”
“小姐,把这披风穿着。”蒙面车夫拿出一件带着帽子的黑色披风,她接过手来披上顺便把帽子戴上,遮住脸。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对话。
“站住,你是何人?”
“这位官爷,小人是晋王府上的杂役,年前晋王准我回乡安排亲人的葬礼,如今...这是怎么了?”
“皇上有旨,让我等在此看守不得任何人入内,你去别处吧。”
“诶...可是...”
看瞅着那人就要上前硬闯,众侍卫的注意都集中的那人身上,车夫找准时机轻声道:“姑娘跟我来。”
她跟着那车夫足足绕了小半个外墙才停下,四周杂草丛生,再往前走就是条死路。
身旁的车夫警觉地张望了一番才蹲下身子,用手扒了几下泥土,露出一个拉扣,用力一拉出现一个地下入口。
“这...”
“快进来。”
这个通道又窄又黑,一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她跟在那人身后借着他手里的火折子依稀能看到前面的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推开石门后发现这条暗道是通向晋王府的假山林。他俩隐于假山石中先避开第一波巡夜的侍卫,随后她跟在车夫身后,避开了第二波、第三波...
每个点都卡的恰到好处。
可即便绕过了几轮巡查侍卫,到了元子晋的寝屋前他们还是不得不停下,那里还有一队侍卫守着。
“这怎么办?”
“之前这边是没有侍卫的,难道皇上又增派了人手?”那人喃喃自语。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直猫着腰和高度的紧张感让她的身体有些麻,忍不住抬了抬手臂没想到胳膊肘撞了竹竿惹出一片窸窸窣窣的竹叶声。
车夫立马转头手指抵在面巾上:“嘘.....”
她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到那边的侍卫警惕地走了过来,轻声道:“对不起。”
两人面前只有一块假山挡着,车夫默默地把手挪到腰间的剑柄上,轻声道:“我想我有办法了。”
还没等她问什么办法,那人就一个闪身冲了出去,侍卫立马大喊:“有刺客!”
一瞬间,寝室门口的几个侍卫提着灯笼往那人逃跑的方向赶,她抓住机会快速推开门闪了进去。
屋内,元子晋正靠在长椅上假寐,听到动静后立马起身抽出佩剑抵在她的身上。
“何人?”
她吓一跳,立马抬起双手压低声音道:“是我,是我。”
他一歪头,抬剑将她头上的帽子掀开,看到一张惊恐又无措的小脸缩在披风中,嘴里依旧不停地喊:“是我,是我。”
“你...你怎么来了?”他立马后退三步把剑收回剑鞘。
她掩在披风下的双手捂住胸口揉了揉,奔来奔去一晚上搅得她口干舌燥,本来想好的对话尽数从她脑中脱离,只剩一句。
“有水喝吗?我好渴!”
元子晋不禁嗤笑:“你大老远我跑这来讨水喝?”
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喉咙有些疼,“不和你开玩笑。”
“这边来。”
元子晋见她“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杯水后,笑着又拿了一个杯子斟满放在她面前,她也不客气,连灌两杯后才平复了心情。
“够了没?”元子晋提了提手里的水壶,示意道。
“够了。”
“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大老晚的来我这干吗?”
莫一瑾气鼓鼓地从腰间抠出那块玉佩,“砰”的一下放在桌上,“还你!”
“这...”元子晋低头看了一眼,“你怎么又还回来了?”
“不是你说的吗?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
“欣荷没和你说吗?这玉你带着,等你找到了...”
“良人是吗?”莫一瑾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心里无数个小人在为她加油鼓励,一种莫名的勇敢慢慢从心里升腾,渐渐释放。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双手抓着那人的肩膀,硬是把他的身子对向她,低头双目俯视,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回道:“我已经给到了我的良人,可他如今不肯收,怎么办?”
元子晋慢慢瞪圆了眼睛,反抓着她的双手起身,低语呢喃:“你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清楚,一清二楚。”她重重地点头,双手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襟,怕他再一次推开她。
他颤抖地抓住她的胳膊,硬把她拖到门口,打开房门,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他沙哑着嗓子站在她身侧。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出了门你就回西翎城,永远不要再回来。若这一次你不走,我会把你一辈子留在身边,再也不放开你。”
她听到这些话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抑制地喜悦和激动,她上前将门合上,转身抱住他,双手环于腰间,脸深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
“我不后悔。”
元子晋用力地抱住了她,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头发,想用这种真实感告诉自己不是做梦,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动,一直到门被人叩响。
“五皇子,您睡下了吗?”侍卫大声喊着,惊得莫一瑾立马脱离他的怀抱躲到他身后。
元子晋微微皱眉,似是对门外之人的打扰尤为不满,他瞥了一眼猫在他身后的人,转身一个横抱朝床走去。
“你...你干嘛!”莫一瑾又慌又怕地轻声道。
“嘘...”元子晋用眼神示意她别出声,把她放在床上后,自己也脱了鞋躺了上去,顺便还把床帘摘下。
“五皇子??”屋内久久没人反应,侍卫敲门声更大了。
躺在床上的元子晋慵懒地回道:“何事?”
“五皇子,打扰您睡觉了。刚刚府内出现刺客,末将担心您的安危,特来慰问。”
“是吗?那刺客呢?”元子晋语调轻佻又愉悦,还淡淡地看了一眼伏在他身侧的莫一瑾。
“被他逃了,不过我们正在全力搜捕。”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本王要睡了,都给我安静点。”元子晋假意发怒,侍卫也不敢继续打扰。
外人或许不知,误以为皇上派兵看守晋王,但他们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皇上派他们过来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对晋王下手。
晋王如此得皇上赏识,他们自然也是恭敬有佳。于是他们便继续待在门外保护。
只是这么一来,莫一瑾就难受了,她撑着身子看向外面,嘟囔道:“这下可完了,他们在那守着,我怎么出去啊。诶,要不你让他们去别处巡视巡视?”
“我现在可是有罪之人,哪能使唤的了他们。”
好不容易两人有独处时间,元子晋当然不会这么做。
“那怎么办啊?”
“放心,他们到了清晨会去大门口集合清点人数,到时候府里没侍卫,你再走不迟。”
元子晋自顾自地褪去了外衣,眼尾轻挑:“夜深了,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