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瑾这段日子强制自己在寝殿里好好休养,忍着恶心一顿不落地喝完那难以下咽的汤药,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然而总是在床上躺着,她骨头都快散架了,所以她决定每天在屋子里活动活动,松松筋骨。
自从那日她应了馨儿的要求教她做香囊,馨儿天天都是上午学堂开课时分来到月盈殿,到了接近午时又离去。
果不其然,今日又是这个时间。
馨儿挽着一个用蓝色布缎包好的篮子入了殿,篮子里装的是她未绣完的半成品。
“姑娘今日怎么起来了?”
莫一瑾甩甩胳膊,弯弯腰:“身子不利索,起来动动。”
今日她起晚了片刻,这个时辰才刚刚洗漱完毕,萤儿端着早膳入了门。莫一瑾看了一眼馨儿,随口问道:“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多谢姑娘美意,奴婢用过膳了。”馨儿盈盈一拜,道:“奴婢去偏殿等姑娘。”
莫一瑾点点头落了座,拿起碗勺喝着粥,并不再看她。
这些日子她故意带着一种疏离的友好,想看看馨儿的反应。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别扭,不仅对她毕恭毕敬,还十分关心她的伤势。
怕她吃不惯宫里的点心,还特意不知从何处学艺,做了西翎城独有的糕点给她。
特别是在教她做香囊时,她是真的认认真真在学,仅仅数日的功夫就学会了滚针绣,那燕子绣的还真有几分逼真。
这么一回想,莫一瑾觉得自己似乎对馨儿有些多心了。
昨日馨儿又央求要学习元子晋送给她的那个香囊上的针法,所幸她这段时间闲着无聊,没事就拿出来琢磨一番,倒被她给学明白了。
见馨儿如此好学,自然也愿意分享,便教了她一个大概,打算待会再给她细致讲解。
莫一瑾用完膳后不做声到了偏殿,看到馨儿正背对着门低头绣着新花样。她悄悄地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噗嗤一笑。
馨儿闻声立马转过身将手里的绣盘往后一掩。
莫一瑾伸出手,打趣道:“遮起来做什么,给我看看。”
“姑娘,还...还没绣好呢。”她侧过头手背在后面,不肯拿出来。
莫一瑾也不强求,做到她边上拿起昨日绣到一半的绣盘,端详了一下又把几根线拆掉,打算重新编排。
她方才虽然只是看到一眼,但也是看明白馨儿想绣的东西,只是...
“不必掩着,我都看到了。你绣的那是...鸳鸯?”
“是。”馨儿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她。
“你这鸳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野鸭子。”莫一瑾停顿了一下,但依然指出了她的错误:“你那头部的颜色要更为鲜艳一些。”
“是吗?”馨儿将那绣盘摆在面前仔细揣摩,随后不再拘泥,直接摊在桌上挪到她面前,道:“姑娘再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对?”
“眼睛周围的白线可以试试替换成银线,我认为看起来更好一些。”
之前馨儿对元子晋的小心思,莫一瑾不是不明白。如今又是绣鸳鸯,难免不让她多想。
心里既然起了想法,她也不想自己瞎猜,直接问道:“你这是要绣给五殿下的?”
馨儿心里一惊,没有第一时间抬头,硬逼着自己拆完一部分白线后才故作羞涩地回答。
“姑娘误会了,之前姑娘说我若出宫便好好找个人嫁了,我便想等我出了宫若遇见了意中人,我便把这送给他。”
莫一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疑有他,继续手把手教着。
过了半日,萤儿入了偏殿在她耳畔轻声道:“小姐,公子那边传来了消息。”
莫一瑾眼神一紧,起身朝门外走去。
“馨儿,你先练着,我去去就回。”
“是。”馨儿看似再埋头练习,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莫一瑾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两人消失后,柔和的双眸瞬间变得浑浊,紧紧地盯着仅距离她半尺,那个莫一瑾绣了一半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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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周边没有其他耳目后,萤儿将房门半掩,留了条缝时刻关注外面的动静。
“小姐,今早加急送过来了。”她边盯着门口边抽出两封信,一封未拆封,写着“吾妹瑾儿收”,一封是已经被拆封过得信。
莫一瑾打开那封没拆开的信,还没看几行字眼睛就瞪的老大,不可置信道:“这…这不可能啊!”
“小姐,怎么了?”
她掩上信封,又哆哆嗦嗦地打开另一封已经拆开来的信,嗓音有些颤抖,喃喃道:“姜晓没死!”
“什么?”萤儿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这死了十几年的人还死而复生了?
她越想越有些害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抓紧萤儿的胳膊道:“去趟九韶宫,就说我腿脚不变,等五殿下回去了请他来我这一趟,我有要事禀报。”
萤儿想也没想,立马往九韶宫奔去。莫一瑾将莫易宏写给她的信放在密盒里,另一封信塞入怀中,回到了偏殿。
她心里藏着事难免走神,在她走了第三次神后,就算馨儿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姑娘,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一瑾一回神,手下一重没注意到,绣花针就这么刺破了她的手指。她“嘶”地一声,立马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自己都能刺伤自己,还教别人刺绣呢?”元子晋在萤儿的领路下来到偏殿,正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揶揄一下,想看一眼她生气或者懊恼的模样。
一旁的馨儿见到来人后立马起身行礼,眼光控制不住地偷瞄。
可莫一瑾却一反常态,连起身行礼的规矩都忘了,脑海里回想起方才那封信的内容。
“怎么这么快?”
“小姐,奴婢是在半路上遇到的五殿下。”
元子晋信步上前,看到那桌上摊着的两堆绸缎和针线。
站在身后的馨儿心里紧了一下,那桌上还放着她绣到一半的鸳鸯,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元子晋能看到。
只可惜,他目光右移,拿起莫一瑾绣到一半的香囊,手一翻看到背后右下角绣了一个“莫”字。
他将那半成品放回桌上,暼一眼仰着头看着他的莫一瑾,道:“喊我来有何事?”
“我…”莫一瑾想了想,还是先让萤儿退下。
元子晋抬了抬眉,身子都没转过去,抬手往后挥了挥让馨儿退下。
馨儿行了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在外面等候。
“说吧,有什么事?”
这几天元子晋故意远离莫一瑾,往常回宫定会路过月盈殿,但如今他宁可绕远路回到九韶宫,也不愿意再路过此地。
省的一遍遍提醒他,那人就快走了。
不过今天他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萤儿,当听到萤儿说她家小姐请他移步月盈殿一见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一是此行他有正当理由,二是他快思念成疾了。
但他隐藏的很深,没有暴露一丝一毫痕迹。只因他想让她没有压力,开心地过完这最后一段时光。
她神秘地掩嘴轻声道:“我查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他靠在桌上,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低着头俯视她。
“我觉得你应该先坐下来,我这么跟你讲话很累。”她揉了揉脖子,不满地嘟囔着。
那她为什么不站起来?若是往常他定会反驳,可面对她,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坐了下来。
“这下可以说了吧。”
“我刚得到的消息,姜晓没死!”
他的目光骤然阴冷,瞳孔收缩了一下,收敛笑意,低声道:“怎么讲?”
莫一瑾挪了挪圆凳,拉进两人的距离,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元子晋侧耳向前。
“我让我哥去查了一下姜晓母亲,发现她每半年会收到一封姜晓的来信和一袋碎银。不过她不识字,经常托隔壁的教书先生替她念信。”
元子晋一手撑在桌面上,手指敲了两下太阳穴。
“可姜晓确确实实已经去世了。”
“会不会死的不是他呢?”
元子晋摇摇头:“我是亲眼看到他尸体入棺的。”
“可是他死的时候你还小吧,或许是记错了呢?”
元子晋白了她一眼:“我记忆力没这么差,再说那些事情都印在了心里,想忘都忘不掉。”
“唔...”莫一瑾犯了难,抿着嘴角苦想。元子晋不想她为此事费心,冷面道:“好了,这事我已知晓。你就过好你的日子,别瞎掺和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莫一瑾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绞着手指无措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
“就是想在离开前能帮你点忙。”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抬起头鼓起勇气回道:“这一走,我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你会来西翎城看我吗?
这个念头突然跳入她的脑海,把她吓了一跳,随即挪开视线。
看那人冷淡又漠视的样子,她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分析:“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现在一直假冒姜晓给姜母送信的人或许也许当年的事情有关。”
她从怀中取出那封已经被拆开过纸张有些陈旧的信递给他,道:“这是给姜母的其中的一封信,你拿去,说不定可以从上面获得一些线索。”
元子晋喉间微动,轻微地叹了一声,将信从她手中抽出,看着她嘴边勾起的淡淡微笑,直言道:“如果这事查到最后凶手可能是你最不愿相信的人,你...还会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