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被元子晋这么一盯弄得浑身不舒服,半天摸不着头脑,误以为他对澄儿有意,慌忙地连气都不喘一口地解释。
“阿晋,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从你身边下手,天地可鉴,我对澄姑娘可没有任何的私心。方才我也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往心里去了。你放一百个心,你要是喜欢澄姑娘我双手支持你们,真的……”
“打住!”元子晋伸手制止了他,皱紧了眉头瞪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澄儿了?”
“那你干嘛方才说那句话,而且从入门到现在你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秦执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感觉面前那人不太对劲,身子往他那里靠了靠,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元子晋发现他是真不明白,没好气地给他一点提示:“你这几天去镇外的破庙了?”
“是啊。”
元子晋抿了抿嘴,不自然地问道:“你去哪里做什么?”
“我去救济灾民了。”
他按捺不住地抬高了声音:“好像不是只有你一人去救济灾民吧?”
秦执点头道:“是啊,还有一位女子。”说起这位女子,秦执明显兴奋了些,“阿晋,你有所不知。这女子当初找我做交易时,我本以为她是个商人,没想到竟是这个。诶,改天我介绍你俩认识。”
元子晋语气僵硬道:“不必。”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查过她的底细?”
“我知道她的名字,但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若是别有用心之人,我自然会查他个一清二楚,可是她…”秦执停顿了一下,轻笑道:“我不想查,我觉得有一天她会愿意告诉我的。”
“她是…”元子晋显然有些心急,差一点脱口而出。
“什么?”
“没什么。”元子晋看到秦执谈起莫一瑾时眼底闪耀的光芒,心里不大舒服,忍不住戳穿道:“你喜欢她?”
“喜欢?”秦执眼底有些讶异,“如果你指的是朋友之间,那我挺欣赏那女子的,若是男女之情那倒没有。”
秦执停顿了一下,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一转狐疑地盯着他,道:“诶,不对啊,阿晋,你怎么突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感兴趣了?难道你认识她?”
元子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她住在尹皓的别院里。”
秦执嘴里默念着:“莫一瑾,莫一瑾”突然他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拍了一下脑袋,道:“莫家!莫易宏之女?”
元子晋微微颔首,秦执皱着眉道:“她是皇后的人,难道这次我看走了眼?她是个别有用心之人?她找上我会不会是皇后发现了我俩的关系,故意让她来试探的?”
“没这么复杂。”元子晋瞧着他那小题大做的模样,淡淡地开口:“她找上你可能只是个巧合,她不是皇后的人。”
“那她是谁的人?”
元子晋没有片刻迟疑,双眉一挑,简洁利落。
“我的人。”
可这回答却让秦执傻了眼,他有点怀疑自己听岔了,猛地转过身只发了一个“哈?”的语气词,脑中空白了几秒。
秦执回过神后,抓着他的衣袖错愕道:“你的人?难道你俩已经…?”
元子晋读懂他话中的意思,抬手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微怒道:“当然没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元子晋虽未娶妻,但该懂的事情宫里的教习姑姑早就教过他了,之前太景帝还送过他几个暖床宫女,都被他赶了出去。
在他心里,这床笫之事自然要与相爱之人才愉悦,随便塞几个不认识的人只会让他恶心。
在秦执灼热的注视下,他有些慌乱地随手拿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以作掩饰,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他丝毫不伪装,眼底的欲望呼之欲出。
“总有一天,我要娶她为妻。”
秦执愣怔了几秒,随后低头浅笑,坐回了位子上。
“你一向不近女色,宫里全是太监伺候,我和义父还担心你会不会是…”秦执本想说“断袖”二字,想了想还是扯开了,“你若真心喜欢那姑娘,就别错过了。只是,范妹妹要伤心了。”
“关范丫头什么事?”
“不会吧,阿晋,范妹妹喜欢你,你不知道?”
元子晋一向独来独往,不太关注外在的东西,对范雨薇的感觉也只是从小长大的妹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考虑,直言道:“她可没说喜欢我,你别在那乱猜了。”
秦执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毕竟女儿家,脸皮薄,这种话怎么讲得出口。”
“女儿家都这样吗?”在感情方面不太擅长的元子晋俨然一副学生求学的模样询问秦执,毕竟他在江南欠下的风月债似乎还不少,应该比他有经验。
秦执肯定地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她们都是藏在心里的。”
“那怎么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你呢?”
“那还不简单,你去接触别的女子看她反应不就行了,若是与你置气了,那多半心里就有你了,再跟你吃醋呢。”
秦执说完这些恍然大悟道:“阿晋,说了半天,你不会还是单相思吧?”
元子晋又恢复淡漠的神情,冷冷地剐了他一眼,秦执心里偷笑,嘴上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啊?”
元子晋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假笑:“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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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瑾本以为下了一夜的雪白日里应该小一些,没想到她走了一半又开始下大了,好在尹皓将军一大早就带着士兵清冰除雪,开辟出一条道儿来。
也怪她今晨着急着出门,没有带把伞,雪花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脖子上、头发上乱窜。
渐渐地,她发现脚下的地开始结冰,好几次她踩在上头都有些滑脚,她只能尽量小心翼翼再加快一点点速度,赶回别院。
刚入了东院,萤儿就站在门口朝她挥手。这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她就放松了警惕,却忘记了东院入门口有一条鹅软石铺成的小路,她刚踩上去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得了,感情这一路小心谨慎全都白费。
萤儿见状吓得立马跑过来,莫一瑾撑起半个身子高声道:“萤儿别过来,这里滑的很。”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污渍,撑着腰沿着边缘的草地走过去,萤儿担忧地扶着她进了屋。
她脱下了外衣,站在镜子前瞧了瞧身上的伤势,好在穿得厚,背上倒也没有破皮,只是有些红肿。
可这手上就有些惨烈了,也不知从哪里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抽出一块帕子摁住。
“小姐,你这伤势还是赶紧让御医瞧瞧吧。”
“没事儿,两位御医整日繁忙,我们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可这口子这么大,咱们这没有金疮药,光止血可不行啊。小姐,刘御医就在东院,不如我去请他过来给您看看?”
可能方才在雪地里冻得太久,如今入了屋子手渐渐恢复知觉,莫一瑾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席卷而来。
她咬了咬牙,道:“替我找身干净的衣裳,咱们自己去刘御医那一趟吧,就别劳烦他再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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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萤儿搀着莫一瑾入了刘御医的屋子时,她惊了一下,这屋子都没有几处地方可以落脚。地上散了一堆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各样的药草名,还有一些团成一团扔在角落里。
屋子中间堆着一摞医术,刘御医靠着书堆席地而坐,不修边幅,皱紧眉头眯着眼翻看手里的书卷,对于她俩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的对面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在整理书籍,当他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时,倒是立马抬起头看向莫一瑾。
随后他起身从另一侧的书柜后绕了出来,走到她俩身边行礼:“莫姑娘。”
“这位御医,我这手不小心被划破了,想来刘御医这边取点金疮药。”莫一瑾伸出手示意。
“不敢当,莫姑娘,我只是跟随师父习医,还称不上御医,您喊我卓风即可。”卓风转头看了一眼刘御医的状态,歉笑道:“对不住,姑娘。家师现在陷入僵局,便是我喊他也不一定有反应。请您移步雅间,由我来替您包扎伤口,如何?”
“好的。”
“这边请。”
莫一瑾跟随卓风来到雅间,虽说是雅间其实与那屋子之间也就是隔了一块屏风。
她的伤口虽然长但不深,所以不消片刻就包扎好了,不过卓风还是细心地叮嘱道:“姑娘这些日子伤口不要沾水,饮食清淡些,另外我再给您一些金疮药,每日更换三次,过三日再来我这看看伤势。”
“有劳了。”
卓风起身来到一排药柜边,打开一个小抽屉,里面却空无一物,他瞧了瞧外面的天气,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药袋,从角落里抽出一把油纸伞。
“莫姑娘您在这稍等片刻,金疮药用完了,我去买些回来。”
莫一瑾起身本想拉住他,让他等风雪降一降再去,可刚发出声音那人就急匆匆地从侧门走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坐回了位子上。
萤儿把门关上,静静地候在一旁。周围除了外头的风声和隔壁刘御医偶尔的翻书声,其余便是一片寂静。
就在莫一瑾撑着额头快要睡着时,突然正门被打开,一阵风吹散了她的睡意。她原以为是卓风回来了,便起身往前走,透过屏风却看见了元子晋的侧脸,她脚步顿住。
元子晋关上门后,用脚扫开了散在地上的白纸,径直走到刘御医跟前低下头,看着那手里被他画的密密麻麻的医书,轻笑道:“刘御医,想不想知道这医治的药方?”
此言一出,不单是刘御医身子一颤,连带着屏风后的莫一瑾也拉着萤儿偷偷蹲下了身子,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