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烨紧紧地盯着元子晋离去的背影,那人昨晚一夜未归他是心知肚明的,本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留了一手,利用馨儿轻松化解。
元子烨气急,咬紧了后牙槽带着随从转身离去。元子晋刚到西院,候在那的小厮就快步上前,见他平安无事才稍稍放心。
“殿下可算回来了,这一大早大殿下就派人过来寻你,还把我们都看管起来,消息也递不出去。”
那小厮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转交给其他人,跟着他入了屋子伺候洗漱。元子晋看了一眼床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被褥,发问:“那人走了?”
“殿下放心,没有其他人看到。”小厮将热帕拧干双手递给元子晋,浅笑连连。
“这次幸好殿下未雨绸缪,不过这秦公子手下的人也真是厉害,竟可以将殿下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连馨儿都难辨真假。”
“那人本就擅长口技。”元子晋不在意地回答,他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将帕子摊开直接盖在脸上,舒缓一下因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颊。
一只信鸽从窗口飞来,小厮从它腿上解下一小卷纸细细看了一眼后,伏在元子晋耳侧咕哝了几句,他突然抓掉帕子,双手撑在拂手上,利落地命令道:“你赶紧去秦执那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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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镰州数日,元子烨带着尹皓一直在外头奔波,虽说没做成什么益事,但至少镰州百姓都对这个皇子有了印象,知道上头派了人过来。
两位御医则带着自家徒弟在院里琢磨药方,谁也不打扰谁,倒是一派和平景象,只是其中的焦灼不足为外人道也。
眼看着马上就要入寒冬,御医们也很是头疼,若再寻不到治病法子,这些人怕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医者仁心,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
那晚莫易宏听说莫一瑾在救助一些从北塬逃出来的难民,他就偷偷匀出一些自己的私房钱给了她。她把手里的钱算了算,,共有百八两银子。
这些日子她天天都去破庙,明显感觉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便想给他们置办些过冬的衣物。
可是她对镰州不熟,寻了好几家店不是坐地起价就是粗制滥造,都不符合她的要求,着实让她头疼。秦执知晓了她的想法和担忧后,便自告奋勇带她去其他铺子看看。
他俩定好今日去寻,可没想到初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只是过了一晚外面就罩上了一层无垠的白毯。银灰色的天空云卷云舒,莫一瑾出来时还飘着柳絮般的小雪花。
到了约定的地点,秦执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那人微微俯身,文质彬彬地朝她拱手道:“莫姑娘。”
莫一瑾回礼:“今日还得有劳秦公子了。”
“莫姑娘只管选,其余的交给秦某即可。”秦执自信地回道。
莫一瑾点点头,秦执抬了抬手臂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行。
这几日,飞鸿镇周围也出现了染上瘟疫的人,大家都处在惊慌中,普通百姓都待在家里不敢出来,买卖不好做,许多店铺连着好几天都打了烊,仅存的几家店也是半死不活的撑着。
莫一瑾看过了几家店后,她在一家店面不算大的铺子前驻足。店老板看见他们眼底噌的一亮,殷勤地引他们入店铺。
她随手选了几件衣服,最后手停留在最厚的一件袄子上。
店老板十分有眼力见,立马轻拍这衣服,亲切地介绍道:“这位姑娘好眼力,这可是前不久刚进来的袄子,最适合过冬时候穿,这上面的刺绣可是苏绣,整个飞鸿镇上下啊就我这一家有。”
莫一瑾试了一下厚度,过冬应该没问题,转头朝身后的秦执低声道:“交给你了?”
“放心吧。”秦执越过她,俯身摸了一下布料,又凑近看了一眼上面的花纹,喜恶不形于色。
店老板审度着两人的关系,猜想定是这位男子要付钱,便凑过来举起两根手指,眼底含着精光。
“这位公子,这衣服啊只要二十两银子。”
秦执听到这价格后双眉一抬,直起身子正对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店老板,嗤笑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怎么能是说笑呢?”店老板焦急地拿起衣服,翻出内衬展示给他看,“您看看这做工,二十两银子啊都是便宜卖给您的。”
“我们也不是在你这一家看过。”秦执食指揉了揉鼻间,“嘶”了一声,半侧身扭过头朝莫一瑾道:“诶,莫姑娘,我们方才路过的那家店好像也有这样子的衣服吧?”
秦执偷偷给了莫一瑾一个眼神,她立马接戏:“啊,我想起来了,就在前面不远处,要不我们再去那看看?”
他俩作势要走,店老板忙放下衣服去追,拦住了他们,精明的双眼满是算计,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软言道:“两位客人别着急走啊,价格都好商量嘛。这样吧,十五两?如何?”
莫一瑾偷偷看了一眼秦执,见他没有要留下的意思,那店老板故作神色痛苦地咬着牙一跺脚,道:“这样吧,十两!我进价就这个数!不赚你们一分钱!”
莫一瑾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贵,可是这价格已经降了一半了,心里有些犹豫。她偷偷扯了一下秦执的袖子,没想到他反手拉着她的袖子就要跨出门口。
那店老板瞬间慌了神,连忙拉住秦执的胳膊,苦着脸问道:“这位客官,那您开个价,这年头做生意都不容易,只要不亏本我就卖给您如何?”
秦执照他方才比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强硬道:“二两。”
店老板猛地摇头,刚想开口就被秦执制止。
“你先听我说完,首先这并不是什么上等的布料,其次你说这是苏绣,不好意思,本人恰好在江南待过几年,那上面的绣工还真和苏绣沾不上边。最后我给您开这个价也是想让您多利薄销。”
店老板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秦执心里默算了一下,道:“我们要在您这买四十件左右,您可以先算算这笔账再答复我,不过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们时间也比较赶。”
店老板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两位稍等。”
他回到柜台端着算盘细细算了一遍,眼珠子转的飞快,不消片刻就回到秦执面前,拱手道:“那咱们就成交了,只不过这数量比较大,可否给我几天时间备货?”
“三日如何?”莫一瑾盘算了一下日子,给了一个比较宽裕的时间,店老板点头答应,她摸出口袋准备付钱却被一旁的秦执制止。
“这次我来吧。”
“那怎么行?”莫一瑾拨开他的手。
“那就一人一半吧,给个机会让我也做做善事。”
她见僵持不过,妥协道:“行吧,那就一人一半。”
此事办妥后莫一瑾轻松不少,他俩出来时外面的雪下得更猛烈了些,她正打算与他告别,他却突然开口:“莫姑娘,这雪下得这么大,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呃,这个…”她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大雪纷飞,其实这条路她很熟悉,只是下点雪罢了,没什么好送的。
她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一个小厮就从旁边的小巷中跑了出来,朝他们挥手,秦执见状道了声:“失陪。”
主仆两人低声交流了一番,随后秦执难掩失望道:“莫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本想送你回去,可我这有一人要见,怕是脱不开身了。”
“没关系。”莫一瑾浅笑着挥了挥手,道:“这里的路我熟悉的很,秦公子有事就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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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告别后各自分道扬镳,而这边的宅子里,元子晋一踏入门就抖了抖肩上的积雪,搓了搓手指呼出一口热气,一旁的小厮引他到火炭旁。
这几日说来也巧,他来了好几次都没遇见秦执,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今日他一得到秦执的消息就赶了过来。
可当他环视一周看到屋内空无一人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满道:“你家公子还没回来呢?”
“殿下,往常这个点我家公子应该回来了,不过今天下了大雪,可能会晚一些。”
元子晋目光促狭地看了那小厮一眼,疑惑道:“你家公子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总是不见踪影。”
“公子前几日接了一笔生意,如今每天早晨都会带人去镇外的破庙。”
元子晋本来不带一丝表情的脸上一瞬间有了破绽,眉梢轻轻向上扬了一下。
“破庙?”
“正是。”小厮偷瞄他一眼,见他不再继续问下去,便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秦执冒着大雪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一边脱下外衣,一边朝元子晋走去。元子晋就这么慵懒地侧靠在交椅上注视他良久,面无表情,让秦执一点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秦执轻笑一声,视若无睹地略了过去,凑近火炭旁暖手,嘟囔道:“干吗这么看着我?”
“明明是你喊我过来的,自己却没了影。”元子晋收回了目光。
秦执不自然地歉笑道:“真是对不住,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放在他面前。
“治病的法子都写在里头了,这次澄姑娘可是立了大功,前几日见她脸庞都消瘦了不少,你回去可得好好犒劳犒劳她。”
“这就不劳秦大公子费心了。”元子晋将信笺小心地收好,眼神冷锐地盯着他,“江南的那些莺莺燕燕还不够你头疼的,怎么,现在又看上我身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