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烨一见局势有变就立马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镰州找尹皓将军搬救兵,好在他们已处在镰州边缘,未过不久,尹皓将军就带兵前来镇压暴民。
而这边面对元子晋突如其来的怒火与质问,莫一瑾满头雾水,懵懵懂懂地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元子晋气到语噎,而莫一瑾又神情无辜地仰头望着他,他只能靠来回踱步平息怒气。
好在看到她平安无事后,他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渐渐恢复了理智,但语气依旧恶劣:“这里这么混乱,你瞎跑什么?”
莫一瑾鼓着腮帮子,仰着头委屈地望着他,道:“我方才是要去找你的,哪知中途发现这孩子有危险,所以我就...”
她指了指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的小男孩,话还没说完元子晋就一道寒光射去,没好气地抓着那男孩的衣领。
小男孩见元子晋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不住抓紧莫一瑾的手臂,闭着眼缩在她身边,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元子晋一时没扯开,手里暗暗施了力。
莫一瑾能依稀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急忙一手拦住那小孩的背,一手握住元子晋的手腕,道:“殿下,你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元子晋僵持着不肯放手,气急败坏道:“什么别这样,莫一瑾,麻烦你搞搞清楚。万一他是从镰州跑出来的,身上还带着瘟疫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做?”莫一瑾看着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杀意,更是握紧了他的手腕,耐心地劝说:“这一切还都是你的猜测,我们还是先确定他们的身份吧?”
元子晋一甩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直抵男孩的脖颈,莫一瑾慌了神,抱着他往后退了半步。小男孩感受到刀锋搭在他皮肤上的冰冷,终于闷着声道:“姐姐,我不是从镰州来的。”
得到答复的莫一瑾立马大喊道:“殿下,你冷静一点!他说他不是从镰州来的。”
“这种鬼话你也信?”元子晋嘲弄地看了一眼那男孩的背影,双眸不带一丝温度,“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清楚个鬼!”莫一瑾破口大骂,目光灼灼地盯着元子晋,“什么错杀一千不放一个,这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鸡鸭鱼肉!你以前如何我管不着,可这孩子是我刚刚救下来的,我不忍也不能让你杀了他!”
她将小男孩掩在身后,自己向前行了半步,锐利的尖刃抵在她的胸口处,元子晋本来绷紧的手臂松了一下,将利刃收回了半寸,但依旧指着她。
他冷言道:“光天化日之下这群暴民劫车抢货已是胆大包天,更何况他们劫的可是皇家的车。不管他们是不是从镰州过来的,今日都难逃一死!”
周围的□□在尹皓将军的压制下渐渐平息,暴民们老实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互相对峙的两人立马在人群中凸显,莫一瑾依旧不肯将那男孩交出来,尽最后的努力劝说道:“或许有苦衷呢?我们再多了解一些情况好吗?”
元子晋看着她哀求的眼神,生平第一次握着这把利刃有了犹豫,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妇人,元子晋眼疾手快的将利刃朝向那妇人。
只见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别...别杀我儿子!”
身后的小男孩身子一动,探出一颗脑袋,随后便松开了莫一瑾的衣服,跑到那妇人怀里哭泣,妇人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
莫一瑾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暴民,走到元子晋的身边将他仍旧抬着的手放下,掰开他握在手的短刃。
元子晋突然远离她一尺,曲着胳膊防备地看着她,好像那利刃就是他的护身符般,任何人都不可触碰。
莫一瑾对他有这个反应丝毫不觉得奇怪,那刃鞘已经有些老旧和褪色,应该陪伴他很多年了。
若她没记错,他俩第一次在春风楼相遇时,他就用这把利刃抵在她的喉咙处,可见这把利刃是他的随身之物。
她也丝毫不怀疑他曾用这把利刃杀过人,毕竟他说过想他死的人不少,他能活到现在绝非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这样孤傲决然甚至有些凶残的他,让莫一瑾有些动容,那把利刃与其说是他的武器,不如说是他的倚靠,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莫一瑾走上前抓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放心,这里没有危险,把这利刃收回去吧。”
元子晋低头瞥了她一眼,双目相对,最终收回了利刃。莫一瑾欣慰的朝他一笑,拉着他到那妇人身边,俯下身子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北塬人,北塬战乱,民不聊生,我们实在没办法才逃了出来。”妇人弓着背抽泣着,“我们...我们也不想当暴民,可是...”
那妇人突然跪在地上给他俩磕头,恳求道:“小姐,公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施舍点吃的给我的孩子吧,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还有其他正事要做,帮不了。”元子晋直接拒绝,莫一瑾转过身眼神警告了他一下,随后拉着妇人的胳膊让她起来,柔声道:“你先别急,我来想想办法。”
元子烨来到莫一瑾身边,关切道:“瑾儿,这群暴民没伤着你吧?”
“大殿下,我没事。”莫一瑾摇了摇头,尹皓将军带着士兵打算将那妇人拖走,莫一瑾忙替她辩解道:“殿下,他们不是暴民,他们是从北塬那逃难过来的。”
士兵们见她阻拦,也不好硬来,只能维持姿势等待指示,元子烨低喝道:“瑾儿!他们胆敢劫皇家的东西已然有谋反之心,你怎可替他们说话!”
“大殿下,我并非要为他们辩护,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咱们总得就事论事吧。”
“那他们要是说谎呢?万一他们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呢?”
“敌国怎么可能派这么弱小的孩子过来,他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若真是敌国奸细,可能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瑾儿,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这群人留不得。”
莫一瑾垂下头,目光含怨,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定论,难道这么多人命在他们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她心底有些怒火,燃烧起她的斗志,唤醒了她不服输的脾性。她蹲下身子问那妇人,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比如地契、房契这些有带在身上吗?”
妇人恍然大悟,立马将肩上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房契交到莫一瑾手里,她细看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传给元子烨道:“殿下请看,他们真的是北塬人,殿下不可滥杀无辜啊。”
元子烨起初只想着就地解决,省得麻烦,管他们是不是奸细,可没想到莫一瑾却跟他较了真。他随意扫了一眼那张地契,扔给尹皓将军同时把难题丢给他:“将军怎么看?”
“这...”尹皓犯了难,思考了片刻,出声道:“殿下,依臣之见,不如先把他们统一带回镰州再做定夺。”
元子烨沉思了片额,感受到莫一瑾炽热的视线,他若执意将这些人处理了,只怕她会觉得他过于残忍。
“那就先这样吧,好了,咱们耽误了许久该上路了。”元子烨淡淡地落下一句话就走了,莫一瑾心情愉悦地将尹皓手里的房契拿了回来,还给那妇人。
一行人收拾好散落的东西后继续出发,萤儿看到莫一瑾平安归来,立刻抓着她的胳膊坐在她旁边红着眼看她,就怕一走眼她家小姐又出什么事。
莫一瑾靠在软垫上本想打会盹,突然发现马车门被打开,元子晋弯腰入了车里,她撑着脖子懒散地问道:“你上来干嘛?”
见她旁边坐着萤儿,元子晋不耐烦地勾了勾手示意她让开,萤儿依依不舍地坐到馨儿身边,他则一甩衣摆,大喇喇地坐在她边上,随口道:“整日骑马腰都酸了,进来坐会。”
莫一瑾起身不满道:“马车就这么点地方,你个大男人进来存心挤我们呢?”
元子晋双手环胸,脖子往后仰,微微挑眉道:“这是皇家的车,又没写着你的名字,我爱坐哪坐哪。”
“行行行,随你吧。”莫一瑾也懒得争吵,一车四人就这么沉默着到达下一个休息处。
由于他们在这个驿站停留片刻就要再度出发,莫一瑾也懒得下车了,就让萤儿去补充点粮食和水。
而元子晋这人自从上了车就在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说。
一旁的馨儿偷瞄了他好几次,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身子凑过来,轻声问道:“殿下,您腰酸好些了吗?奴婢会一些推拿之术,需不需要给你按按,缓解一下酸痛?”
元子晋像是睡着了一般依旧是那个姿势,不声不响。莫一瑾看了一眼馨儿,她立马红了脸,抿着嘴撤回了身子。
莫一瑾就算是再迟钝的一个人,也知晓了馨儿对元子晋的心意。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元子晋的侧脸,他仰着头颅,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覆在那张淡漠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这容貌也难怪馨儿会对他一见钟情,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居然有些不太自在。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快,她轻咳了两声,却引来元子晋的注意,他眼睑半开,薄唇轻启:“喉咙怎么了?”
“呃?原来你没睡着啊。”莫一瑾看他眼底清明,并不半分睡意,但双眸有些血丝,喃喃道:“我看你有些劳累,要不要让人给你按按?”
元子晋直起了背,修长白皙的手指按着脖颈转了几下脖子,松了松筋骨后,道:“你叫什么来着?”
馨儿发现元子晋是在跟她说话,欣喜若狂,展开笑颜回禀道:“奴婢馨儿。”
“噢,你去大殿下那边把我的水袋拿过来,我渴了。”
“是!奴婢这就去。”馨儿得令后,兴致冲冲地下了马车。
见车内只剩下他俩后,元子晋对着莫一瑾浅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就倒向莫一瑾这边,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惹得她立马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殿下...你这是干吗?”
“不是你说要给我按按吗?”他神情痛苦地指着太阳穴道:“哎哟,我这里疼的很,快帮我按按。”
“不是,我是说让别人帮你按按。”
“谁啊?”
“那个馨儿啊,她会推拿之术,我可不会啊,我的意思是让她给你按按。”莫一瑾举着手摇了几下,头也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她人呢?”元子晋半仰着脖子左右探望,寻那人影子。莫一瑾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这不你刚才让她出去拿水了吗?”
“那这里还剩谁啊?”
“我啊。”莫一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不就行了。”元子晋一边嘟囔着,一边抓过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罗里吧嗦的,你这做表姐的,见表弟这么难受也不帮个忙,真是的。”
说完他还委屈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惹得她浑身不自在,因为她发觉,元子晋好像在对她撒娇?!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