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荣升配角

“李卫……”手指敲击着桌台,刘泽远扬头又看了看庄呈,点了点头,“模样倒也还行,主要是能不能演出味道。”

李卫不同于图里琛,这个角色横贯《雍正王朝》整部局,从一开始的黄河救灾,到摊丁入亩、河南罢考等章节,基本都有他的身影,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配角,

而且角色的成长道路也很明显,要是冒然交给一个毛头小子,刘泽远也有点吃不准。

“那就试试。”见刘泽远不说话,胡玫拍板道:“今儿不是有李老师的戏吗?一会儿让他受累搭个戏,就试坎儿身死,李卫邬思道谈心那段。”

“行。”

两人定好计划,胡玫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胡辣汤,揪下一块馒头泡进碗里尝了尝,感觉不对味,就给刘泽远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于是,刘泽远识趣地走到后厨,不一会儿,手里掐着几根油条走了出来。

庄呈炸的油条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是地道的老天津做法,当初为了学这门手艺,专门上天津卫跟老师傅请教的。

油条很长,约有一尺,表皮泛着枣红色,手上掐的力道大了,就会传来一阵脆耳的咔嚓声。

尝上一口,酥脆香咸,口齿留香。

再配上酸辣可口的胡辣汤,绝了。

两个人西里呼噜地吃完早点,又等着庄呈收拾好给焦老爷子带的暖胃粥,这才一块往组里走去。

场工们早就到了,这时候正忙活着搭景,胡玫留下统筹全局,庄呈就跟着刘泽远,拎着保温盒去给焦老爷子送早点。

迈进一间挂着棉帘子的房间,庄呈瞅着那一屋子的人,感觉眼前直犯晕。

都是大腕啊。

坐在小马扎上的徐闵,也就是雍正王朝里扮演太子胤礽的这位,主演过沈耀庭执导的电影《405谋杀案》。这是中国第一部票房过亿的电影,后来,更是在《孝庄秘史》中饰演礼亲王代善,国家一级演员。

盘坐在炕沿上的四爷唐果强和八爷王晖春,更是不需要多提的人物,前者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响彻小破站。国家一级演员。

八爷的代表作也很多,什么《少年包青天》的庞太师、《贞观长歌》里的岑文本,11版《西游记》里的如来佛祖……

啧,算了,最后一个不能算。

手里捧着保温杯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是后世担任NMG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团长的刘奎,头衔多得吓人。嗯……这个身为国家一级演员的同时,还是电影表演艺术学会理事。

站在这帮人眼皮子底下,庄呈就感觉自己像是勿入狼群的绵羊。

压力太大了。

话剧皇帝焦老爷子端坐C位,手里揣着暖手宝,笑呵呵地看向刘泽远。

“老爷子,这是昨儿演图里琛的那个小伙子,叫庄呈,听说您这两天胃口不好,特意给您熬的小米粥,您尝尝。”

“哎呦,这可是有心了,来来,快端过来让我尝尝。”

唐果强替老爷子接过保温盒,随手掀开上面的盖子,调笑道:“刘导,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这一份粥,我们一帮人就在这干看着?”

“去去,人家小伙子体谅我年老体弱,你在这瞎掺和什么。”金黄的小米粥弥漫着香气,勾得焦晃食指大动,见唐果强在那开玩笑,作势要踹,替庄呈解围。

一帮大佬大笑,只留下弱小的庄呈站在人堆里瑟瑟发抖。

等笑够了,刘泽远才冲着一旁的李定宝老爷子道:“老爷子,胡导托我麻烦您个事儿,一会儿,帮忙给庄呈搭个戏,就坎儿身死,邬思道李卫谈心那段。”

“呦,这段可不好演。”李定宝披着军大衣,手里抓着一把花生,乐呵地像个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对,悲伤的骨子里还得带着点彷徨,情绪杂糅之下,不好演。”

焦晃喝了一口粥,在旁边提醒道。

他对庄呈的感觉还不错,当下说这句话,已经算是漏题了。

不过以他的辈分,刘泽远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还有些乐见于此,见焦晃帮忙,就直接从包里掏出剧本递给庄呈,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一会儿等焦老师吃完饭咱就开始。”

庄呈冲着对方道了声谢,拿着剧本缩进角落里,抓紧时间熟悉着剧情。

焦晃坐在大土炕上,一碗小米粥喝得很慢。

天儿冷,粥本身就没那么热了,可他还是一勺勺地吃得仔细,好像越吃越烫一般,到最后甚至每一勺都要吹上半天。

一群大佬就这么围在庄呈旁边,给了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之后,却都没有做声,满满堂堂的屋子里,只剩下庄呈翻看剧本的声音回荡其中。

收起剧本,焦晃也喝下了最后一口粥。

看着后世坐镇一方的大佬们都这么照顾自己,庄呈心底也有一丝感动,却很快被他压了下来,冲着刘泽远道:“刘哥,我准备好了。”

李定宝收起花生米,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墙上。

虽说试的是谈心,但真正的难点,其实在前面这一段单人镜头上,李卫重游故地,看到物是人非的悲凉景象之后,忍不住悲从中来,直到邬思道闻讯赶到,才开始了两人的对话。

一群大佬往边上凑了凑,给庄呈腾出地方。

随着刘泽远的一声开始,庄呈眼皮一垂,手指探向身前,仿佛在摩挲着什么,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变得有些萎靡。

这里,应该是他和坎儿生活过的地方。

手指滑落,庄呈向前走了两步,眼神中带着一丝凄凉,透过端坐在原地的众人,目光从物件上一一掠过。

屋子里的每样东西,他都是熟悉的,可现在,却显得如此陌生。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垂着肩膀,从左走到右,每经过一个地方,手掌都会向着上面摆放的物件探出。

可……又不敢碰。

别人都说坎儿是病死的,但事情的真相,他知道。

他恨。

恨坎儿的不争气,恨自己不在……

他怨,却又不敢。

因为,那是他的主子,是将他们几个从泥潭里带出的救命恩人,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自己就是他身上的一片叶,一荣俱荣,哪有叶敢怨自己的根。

可……他不甘。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天人两隔……

手指悬在半空,仿佛搭在一顶沾满灰尘的帘上,庄呈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沧桑,喉结上下起伏两下,才化作一声叹息。

叹兄弟不争,叹君王无情,叹自己身处异地无法回来见他的最后一面。

叹……命运多舛。

“演得真好。”

刘泽远眼里满是赞赏,刚想鼓掌,却被在座的大佬们瞪了回去,只能讪讪地干笑了一下。

李定宝直起腰,身上的气质一变,从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老头,瞬间变成了多智近妖的邬师爷。

“狗儿。”不同于往日的胸有成竹,面对着这个打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邬思道眼里也有一丝不忍。

庄呈回过头,强忍着热泪哽咽了两声,眼皮垂下,低低地回了一声:“邬先生……”

剧本上,应该是喊大爷的。

可庄呈没按剧本走,在他看来,坎儿身死的时候,自己没在他身边,但邬思道可是在的,这一声里,除了委屈,还带着一丝的怨。

可对着他,又怨不起来。

“唉……”李定宝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个年轻人的演技超乎他的想象,忍不住气场全开,身子也往下矮了一分,带着落寞与怜爱,缓缓走到庄呈身边。

“人已经没了……”单手扶在腿侧,李定宝的身形带着一丝踉跄。在剧情里,他应该是拄拐的。

听到身边的脚步声,庄呈抬起头,一双眼缓缓对上李定宝的眼神。

悲怆、落寞杂糅在眼眶里,就简简单单地一眼,瞬间激得李定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气场全开。

两个人,开始飚戏了。

李定宝垂在身侧的手轻微动了动,却没有抬起,连带着语气也顿了一下,道:“你就别伤心了。”

拄着腿,李定宝坐到庄呈身边,侧过身子,伸手拍了拍桌上的茶盏,带着一丝感叹道:“多少人十年寒窗,求这顶子而不可得啊……”

说着,又抬眼看向庄呈:“狗儿,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两个人的身份,使得话不能说得太白,邬思道拍着顶子,是要他不能忘本。当下,德育忠为首。

庄呈自然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眨了眨眼睛,语气变得有些坚定:“邬先生,您说的意思我明白,做人和做官一样,就是,不能忘本。”

李定宝的语气也开始变化,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欣慰与欣赏:“你说说,什么才叫不忘本啊。”

“拿我来说,我原是个小叫花子,有了四爷,才有了我的今天。”庄呈被对方的气势压得有些难受,眼神错开,望向屋顶,定了定心神之后,才重新对向对方的目光:“四爷就是我的本。”

顿了一下,庄呈继续道:“什么时候忘了四爷,我这个树枝尖儿上的叶子,也就没了根,就会枯死。”

庄呈定定地看着李定宝的眼睛,好像在审问自己的灵魂:“邬师爷,你看我说的对吗?”

“哎~”李定宝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说完,还发出一阵欣慰的笑声。

德育几个字,不仅仅是对庄呈,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是雍正皇帝的邬师爷,其次,才是庄呈认识的那个邬思道。

“好!完美,演得非常好,可惜没办上戏服,否则,这条直接可以拿来用了。”

刘泽远冲两人鼓掌,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走到庄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会儿我去跟胡导商量,以后,就由你来演李卫。”

“不用商量,就这么定了。”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导演胡玫挑开门帘,笑着走了进来。

先冲着焦晃和李定宝问了声好,这才转过头冲庄呈道:“演得不错。”

“岂止是不错,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眼神,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被比下去了。”李定宝掏出一把花生摊在桌上,笑呵呵地道。

“哪有哪有,”庄呈连忙摆手:“跟您对戏的时候,我都不敢看您的眼睛,以后,还得请您老先生多指点。”

自己多少斤两,庄呈还是知道的,要不是昨天在系统里被突击培训了一番,那份感悟正好可以用在这,否则,庄呈早就被老人家拉下十万八千里了。

想起昨天系统里的那社死现场,庄呈忍不住有了一丝庆幸。

李定宝老爷子,可是要比唐果强等人还要强出一丝。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焦晃坐在旁边帮腔道:“这孩子的演技确实可以,昨天跟我拍的时候,那灵泛劲儿少有人比啊,”

说着,还环视众人,手指点着唐果强等几个年龄小的:“要我说,你们几个以后跟他搭戏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喽。”

“这样,那咱不如定个局,”李定宝也来了兴致,直起腰冲着唐果强等人道:“咱们几个,谁先被小庄比下去,谁就请客,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怎么样。”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啊,北京,翠福楼。输了的就在那请。”刘奎拦住要说话的唐果强,一口答应下来。

比起唐果强和李定宝,他基本没有和庄呈的对手戏,也就是说,这个局一开始他就立在了不败之地,自然答应的爽快。

看着一群满级大佬相约组队殴打自己,庄呈忍不住悲从心来。

目光投向一旁的导演,庄呈可怜巴巴的向对方求助。

刘泽远避开庄呈的目光,看向刘奎:“我看行,到时候吃饭,记得带上我们啊。”

一帮大佬欢声笑语,而站在一旁的当事人庄呈,却傻傻的像个被家长拉来相亲的孩子。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说的,也许就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