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点看。明天上班聊。”冯赫这样回复梨子。
梨子回了个“好的”后瘫在椅子上对边原说：“死缓了。”
边原听得出她故作轻松的调侃里对老板的害怕，昨晚她也说了，最近因为没完成工作每天都怕遇到老板。
其实他知道梨子的不安来自何处，是因为随手在网上发发图片就能火的容易撑起了自信，然后火速被现实挑战打击。
边原不忍心说这话，因为就算不戴滤镜，他也觉得梨子很优秀。
她对自己要求高，这不是错。
他把她的椅子转向自己。
“你知道老板为什么喜欢让员工加班吗？”
梨子不假思索：“因为变态。”
边原笑着说：“因为看见员工闲着老板会焦虑，创业初期这种焦虑情绪最明显，这个阶段完全靠燃烧老板的本金维持公司运转。比起你提交的工作成果不完美，冯赫更害怕你摸鱼不做事。”
“我没有啊，我现在做梦都在想创意。”梨子说。
“可是老板看不见你的梦啊，”他握住她的手，鼓励她，“小黎，不要害怕暴露自己的不足，冯赫做了十几年创意，没人比他了解这个职业的挑战和难度，他也是从新人走过来的，他不可能期待你一个实习生表现出资深策划的水平。反而是你现在有机会跟着资深前辈学习，这时候咱们就不能太腼腆。你要说我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观摩体会耳濡目染，那不行，那冯赫已经不做创意改做生意了。”
梨子若有所思。
边原怕自己太严肃，又说：“我跟你讲，这第一次当老板啊都有个摸索期，比如冯赫，他现在估计还没想好自己要当一个什么样的老板，应该还保持着乙方的朴实和耐心，你要抓紧这个时期，拿着你稚嫩的策划案去烦他，追着他请教，烦到他连夜吐血给你写一本《创意人宝典》，这样咱们就没浪费这个实习机会。”
梨子燃起斗志：“好！”
边原把她的拳头拉下来叮嘱：“烦归烦，缠着他问工作的时候注意分寸，时刻记得你有一个超能吃醋的男朋友。”
“小心我在暴雨里狂吻你。”
梨子笑出眼泪：“哈哈哈好！”
笑完她又问：“你刚开始的时候也很焦虑吗？”
边原还好，他比之冯赫，优势是年轻，当初决定创业先想的是破产负债后如何填窟窿，确定自己能承受最坏的结果才义无反顾跳进创业的火坑，所以他心态一直比较平稳。至于他刚才说冯赫的话也全是个人揣测，年近四十才创业的人，还是沉稳的，多少应该有把握。
他只是希望梨子能勇敢一点，不要再因为网上那点成绩处处力求完美给自己过大压力。
她必须迈出犯错的第一步才能复盘、进步。
边原故意逗她：“我那时候有包袱。我第一次当老板，大家不是第一次上班，我就怕他们拿我跟前老板比较，得出我不行的结论。当然我面上没表示出来啊，一直都很酷，给大家营造一种我家坐拥矿山、一年不开张也亏不死我的假象！跟着哥干就完了，不要有二心。”
“哈哈哈哈！”梨子笑倒在他腿上。
边原叹气：“其实吧，创业跟谈恋爱有共通之处。怎么说呢……”，他执起她的手亲吻，“谢谢你没有前男友。”
梨子抬头问：“如果我有前任，你会暗戳戳对比吗？”
“什么叫我暗戳戳对比？我是怕你暗戳戳对比好吗！”
梨子坐去他腿上：“那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什么？”
“没能给你找几个前辈激励你成为更好的男朋友呀！”
边原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你误会我了，我这人其实没多少上进心。”
“哈哈！”梨子亲他一下，这回是真心道歉，“昨晚又任性了，说你不爱我…对不起。”
边原很给面子：“你之前承诺的是再也不说我不喜欢你，昨晚说的是我不爱你，不算违约。”
梨子彻底投降，不想要为爱发癫的男友了。
她冲他比心：“爱你。”
边原亲她：“爱梨。”
周一早上，冯赫把梨子叫去办公室，对她的策划案作出了点评。
“吃早饭的时候我看了你的方案，它让我想起我的小侄女。”
“小侄女？”
冯赫：“我侄女三岁的时候，我妹酷爱给我发孩子的视频，天上一嘴地上一脚地胡扯，吐字不清，逻辑混乱，毫无重点，完全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梨子脸都热了，下意识想说她拿回去改，想起边原昨晚教她的厚脸皮求学精神，决定不耻下问。
可惜冯赫还没吐槽完。
他说：“我妹爱给我发是因为她是孩子亲妈，有滤镜，觉得女儿那样好可爱。你做这个方案，是觉得直播间的观众全是你亲妈？”
梨子忍了。
一直担心会被骂，现在不用担心了。
她也不纠结心里那点委屈受伤，舔着脸说出自己遇到的障碍：“老大，我觉得我之前的想法不太适合直播，主播也不太能理解我想呈现的形式，但我不知道怎么修改，你能教教我吗？”
冯赫也不浪费时间，挑出方案中的可取之处让她回复写一份详细的脚本出来。
梨子回到工位奋战到晚上九点搞定，提交给冯赫，冯赫表示尚可，但这个东西没用处，就是看看她能不能写脚本。
梨子面上笑嘻嘻，心里有点想给他一拳。
冯赫又安排：“把你那些花式淋雨的创意全写成短视频脚本，你这个东西主播不能理解，网友能不能接受也得打个问号，先拍几个短视频发上去看看效果，如果反响热烈，再引到直播间。”
“好的。”
“另外你第二部 分的产品功能和质量介绍的文案也弄成短视频。”
“好的。”梨子抱着电脑离开。
暂时从直播切回短视频赛道，梨子算是回到了舒适区，又找回了在欢乐时光写文案的效率。
她先提交了产品功能质量介绍的脚本，这是她在体验产品的过程中想到的。
有一日她在姥姥家，姥姥在浇花，她就觉得喷壶没有淋浴头好用，尝试成功后，边原来找她，她又想起边原喜欢玩水枪，便有了花洒也可以是孩子的玩具这个想法，再往下，脑洞就越开越大，比如大扫除时高处的玻璃够不着可以用花洒冲，比如改造成武器装在家门口，有坏人来踩点直接开喷……总之就是各种恶搞，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没事的时候梨子就逮住一切机会找冯赫请教，她最好奇是，以冯赫的专业水准，他如何把她的创意变废为宝适应直播模式？毕竟冯赫是看中她的创意请她加入的对吧，梨子超想知道答案，但冯赫始终不正面回答。
其实他没有答案，他从没觉得梨子的创意无可取代，他只是看中梨子吸引流量的体质，看中她的网感，看中她没有生活压力工资要求低，还觉得她搞不好一年半载能成大网红，总之和她交个朋友总不会吃亏就是……
不过梨子这么认真这么上进，冯赫心里多少还是感动的，创业初期，他很需要看到员工和他一样努力。
这天中午，冯赫要去见客户，梨子主动提出当司机。这几日她每天看直播揣摩出了一点感觉，想在路上和他聊聊。冯赫没答应，他一会儿要见的客户十分重要，他需要安静。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客户对他公司的业务水平毫无兴趣，只关心一个叫崔黎的实习生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冯赫老实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崔黎不算我的员工，只是合作关系。怎么，孟总认识崔黎吗？”
孟许晨不言语。
冯赫又说：“崔黎确实很优秀，她下半年要申请学校，如果能在孟总这得到锻炼，对她的申请材料肯定有帮助。”
“哪个学校？”
“这个我没问过。不外乎英美院校吧，我记得孟总您好像也是在这两个国家读书来着，要不我叫她过来，孟总您给指导指导？”
孟许晨深深看他一眼，道一句不用，先行走人。
冯赫熬夜几日做的方案他没看一眼。
被老板拒绝后，梨子在微信上找边原。
“报告！今日纠缠老板失败！”
边原：“你好，我也是老板。”
梨子：“煮熟的鸭子还缠什么。”
边原过了半小时才回复，他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是冰糖雪梨。
“还是煮熟的梨子好啊，不会张嘴气人。”
“啊啊啊大胆！居然敢吃我同类！”
“下班等我。”
“干什么？”
“吃你。”
梨子连忙关掉网页版用手机回复：“可惜我要加班到明天呢！”
她胡说的。
可她的嘴被开光了。
冯赫临下班前半小时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送方案给客户去。
“就像你平时追着我问问题一样，大胆一点，别被客户糊弄。咱们小团队，人家说一句回头有空再看，转身就把我们的策划丢进垃圾桶，再没下文。我还要去招待另一个客户，大家都跟着我去，你不会喝酒，这事就麻烦你跑一趟了，月底给你发奖金。”
他这番话让梨子想到边原，他初创业的时候也很辛苦吧，每个人都不容易呢。
“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