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这天下午,梨子和边原去了一家在小河湾开了32年的香酥鸭店。
两人正排着队,背后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小泥?”
梨子和边原齐刷刷回头,人群中一张灿烂的笑脸。
此人正是梨子在小河湾唯一的童年玩伴王易杨,或者也可以说是唯一彼此不相忘的玩伴。
因为他俩的姥姥是老邻居老朋友,两个孩子又都没在小河湾长大,一年一度暑假相见,自成一党。
“臭易杨!不许叫我小泥!”
“小泥小泥!”
“切!不理你。”梨子转过身去。
作为赔罪,王易杨把打包好的柠檬茶分了她两杯。
梨子见他送了两杯还有两杯,她问:“一个人喝四杯你是牛吗?”
“你懂什么叫凌晨叫不到柠檬茶的痛苦!”
“吃货!”
“小泥!”
边原要买单,王易杨抢了。梨子悄悄告诉边原,王易杨是大款,两杯茶穷不到他。
“小气泥,我走了,回头一起玩。”王易杨打包完就离开了店。
梨子才不愿意跟他玩,王易杨最坏了!高中的时候他迷恋上网游,技术菜老被人骂,就把梨子骗去连麦,自己在那打字说他只是一个小女孩,哥哥们怎么骂这么凶……不要脸至极!
拿好取餐牌,梨子和边原走到路边树下喝起冰爽的柠檬茶,梨子告诉他自己和王易杨的关系。
“你知道他为什么叫我小泥吗?”
“为什么?”
“他小时候跟着奶奶生活,说方言,L、N不分就叫我小泥,上小学纠正过来了但一直这么叫我可讨厌了!”
边原笑了笑,没头没尾地问:“他小时候是不是有一把超大的水枪?背在背上那种。”
“水枪?”梨子回忆片刻道,“是我的唉!你怎么知道?”
边原也是听到“小泥”一称的由来才想起的。
在他八岁那年的夏天,小河湾突然冒出来一个打遍片区无敌手的水枪王,边原带着小区的孩子们去复仇,节节败退。
没办法,对方的水枪真的太厉害了,巨型水箱背在背上,左右手臂两把枪,左右小腿两把枪,他们所有人的水枪容量加一起都比不上。
边原好馋那把枪,问王易杨在哪买的,王易杨只是不肯说,但却愿意借给大家玩。一连几日玩成落汤鸡回家,边原对那把枪的渴望达到朝思暮想的程度。
辗转反侧一夜,边原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虽然讨好一个小他四岁的男孩有点丢人,但他不能没有那把水枪。
第二天,他拿了飞机模型去找王易杨,谁知还没来得及问,王易杨就被他姥姥拧着耳朵提回家了。
姥姥一路走一路骂:“哪来的水枪?成天跑到河边玩成泥猴子回家!你想被水冲走吗!”
水枪王哇哇叫:“小泥的水枪!她借我玩的!”
“什么借你玩!肯定是你小子骗来的!”
“你去问小泥啊!是她给我玩的!”
边原看着一老一小远去,深深记住了小泥这个名字。
这一片他还算熟,便四处问谁家小孩叫小泥?卖水果的阿姨说隔壁小超市的老板有个女儿叫小妮。八岁的边原觉得很合理,那么大那么牛的水枪肯定是超市老板家才有的!
他跑去店里找,没看到,问老板,老板说没有那种的。无奈之下,他只能明说就是你女儿玩的水枪啊,老板一骇,骂他胡说,他女儿小妮儿才一岁三个月,走都走不稳哪里能操作那样的水枪!
边原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第二日午饭后又来蹲守王易杨,可他再没出现过,他也没遇到过小泥。
虽然后来他自制了一把更牛的高压水枪,但怎么说呢,替身永远都是替身罢了。
回忆起那个黑暗的夏天,现年25岁的边原依旧意难平。
“小泥和小洋!我童年最大遗憾的造就者!你得负责!”
梨子跳脚:“好哇!你最大的遗憾居然不是没能早早认识我?”
边原低头反思五秒,抬头郑重道:“对不起,当时我只有八岁。再给我八百次机会,我依旧选择水枪。”
“哼!”梨子背过身去,不等他哄,又转头,“想弥补童年遗憾吗?”
边原眼睛都亮了:“你还留着?”
“那当然!”
姥姥家有一间厢房,专门用来保存梨子的童年。
他俩买好香酥鸭就跑回家去打开了那间房。
空无家具的屋子里整整齐齐堆放着各色收纳箱,每个箱子朝外的一面都贴着标签,仔细写清楚是小黎几岁时的什么玩具,另一侧墙边则摆着她的车,都用原包装保护着,从学步车到单车,完全是个小商店模样。
“等我想想,你八岁我就四岁!”梨子走到四岁区对着标签一个个查过去,很快找到大水枪。
“放着我来!”见她要搬,边原一个箭步上前,慎之又慎搬了下来。
童年未竟之梦就在眼前,边原一时情怯,竟不敢就这么打开。
梨子在一旁看得好不是滋味,她打开摄像头对准某人边记录边说:“看看看看,这就是男人。”
边原深呼吸一口打开盖子,一秒回到八岁那年的夏天,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水枪王!!!
梨子一脸黑线走到他正面拍他面部特写并解说:“就是说恋爱半年,没用这么深情的目光看过我。”
“呵,男人!”
边原宝贝一般捧出水枪道:“嘘,别说话。”
梨子跺脚:“喂!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啦!”
边原单手冲她比心,眼睛依旧看着水枪。
下一秒,卡啦一声响,闲置十年的塑料水箱裂开。
梨子憋笑道:“男票的老婆碎了。”
边原内心:老天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八岁的单纯小男孩?
他温柔仔细地把水枪放回收纳箱中,席地而坐开始在手机上搜索。
梨子走到他旁边蹲下拍,见他搜索的标题是:如何抢救老化的塑料。
“神经病啊!”
半小时后,姥姥姥爷串门儿回家,梨子坐在客厅啃香酥鸭,边原蹲在厢房门口低头摆弄手机。
“怎么把这屋打开了,小原蹲那干什么呢?”姥姥问。
梨子:“缅怀他老婆呢。”
“啊?”老人家吓坏了。
梨子赶忙解释缘由。
当晚,边原把玩具房的每一个盒子都打开看了一遍,什么话都没说。
隔天上午,边原带着几个人上门来,他给姥姥买了个平板,要给大门换智能锁安装监控。
“姥姥您看啊,这个锁特别安全。以后不管谁出现在院门口,您都能在平板上看到,要是认识的人来串门,您直接在平板上点一下开门,红色这个按钮,门就自动开了。这个警察小人看见没?要是门口出现坏人撬门撬锁,您直接按这个警察就报警了!”
“是吗?这么方便呢。那我咋进门呀?”
边原又仔细讲解了一遍,姥姥连声说要推荐给老邻居们一家装一个。
“这得不少钱吧?姥姥给你报销啊。”
“不用。您和姥爷的安全最重要。”
姥姥因他的周到贴心感动,梨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满院子追着边原打:“你个天杀的!我姥姥一直住这你从来想不起安装监控,昨晚见了玩具立刻找人来安装!我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