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课铃响,沈绰走进教室,随意扫了眼,今天来上课的人至少少了三分之一。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讲课,到第二堂课时又走了几个学生,剩下的人也有的心不在焉,不时看手机。
“现在开始点名。”
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沈绰一边点名一边做记录,打定了主意要扣缺堂的学生平时分。
之后没人敢再中途从教室后门溜走,下课前两分钟,沈绰关掉电脑,收拾了自己的公文包,冲台下学生说:“行了,提早一分钟下课,现在才五点半,想去约会过五二零的还来得及。”
学生们顿时笑了起来,有人壮着胆子问:“老师,你也要赶着去过节吗?”
沈绰面无表情道:“不过。”
“现在的这些学生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什么五二零,我们念书那会儿哪懂这些。”
“可不是,书不好好念书,一天到晚尽整这些,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我下午上课,还有学生抱着一大束花来教室,像什么样。”
教工食堂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纷纷摇头感叹,沈绰坐在他们身后单独的桌子旁,安静吃东西。
有认识的同事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也没去过节呢?”
沈绰好笑说:“跟十几二十的学生一起过节?”
“这话说的,你也才三十岁,还是年轻人,过这节有什么问题?”
“没对象,”沈绰老实说,“没法过。”
“没对象那去找啊,就你这条件想找对象,那不是随便挑?”
旁边又坐下了个年轻女教师,也是他们一个学院的,闻言笑着打趣:“沈老师想找对象吗?我有个闺蜜也想找男朋友,条件挺不错的,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介绍?”
沈绰无奈:“你别听徐老师说笑了,我还是想顺其自然,再说吧。”
对面俩人笑他眼光高,沈绰只能不接话。
女教师接着说起今天碰到的新鲜事:“我今天上课的班上,还有两个男生在课间高调表白的,一堆人跟着起哄,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
“男生跟男生?这么大胆?”姓徐的男教师惊讶道。
“是啊,现在这些年轻学生又不避讳这个,甚至有把这当做时髦好玩的。”
“我要是他们家长,得打断他们的腿。”
“那徐老师你的思想也跟不上这些年轻人的潮流了。”
“嘶,这种潮流不跟也罢。”
沈绰低头默不作声地吃碗里的饺子,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女教师却忽然问他:“沈老师你觉得呢?”
沈绰干笑了笑:“这些学生也大多是成年人了,自己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吧。”
吃完饭他回去宿舍,洗完澡静下心看了片刻书,接到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沈绰随手按下接听:“喂?”
“沈教授,”电话那头响起一道略低沉的男声,“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绰一愣:“……裴律师?”
“是我,”裴廷约的声音颇显愉悦,“我是来问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绰立刻挂了电话。
那边第二次打过来时,他直接拒接了。
刚打算把人拉黑,新的短信消息进来:【聊聊吧,你就算拉黑我,我也能换别的号打,或者去你学校找你。】
手机铃声第三次响起,沈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点了接听。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又是这句,”电话那头的裴廷约“啧”了声,“沈教授你年纪轻轻的,应该不至于健忘,我好像已经跟你说了我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说了,不行,不考虑,不答应。”沈绰忍耐着说。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很忙,除了原本的工作,还要对接和启德的合作项目,那晚裴廷约说的话,他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没有把裴廷约的威胁当真,毕竟那位对外是光鲜正经的大律师,纠缠他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一个星期裴廷约也确实没找过他,要不是今天对方突然打电话过来,沈绰都快忘了这个事。
“原因呢?”裴廷约问,“我以为那晚我们俩挺合拍的。”
“没有,没觉得,”沈绰不肯承认,“你技术太差了。”
“是吗?”裴廷约倒也不争辩,“你可以给我个机会再试试。”
“没必要,你找别人吧。”
“不想找别人,”裴廷约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我挺挑的,好不容易碰到个满意的,不打算换人。”
“裴律师,”沈绰咬重声音,“你是读法律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你打官司也不是说想赢就能赢吧?”
“你如果说这个,”裴廷约淡道,“我只要上了庭,想赢我总有办法赢,我的个人意志确实能改变一个案子的结果。”
太嚣张了。
沈绰却不信他这一套:“绝对没办法赢的案子,你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接吧。”
“沈教授,你还挺有意思的。”裴廷约的语气,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别的。
“你说得对,绝对没法赢的案子,我当然不会接,我又不是傻子,”他话锋一转,说回了自己的目的,“同理,对你也是,你要是绝对没可能接受,我确实不会浪费时间纠缠你。”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接受你的提议?”
“你又忘了,那晚是你主动来跟我搭讪,”裴廷约再次提起那一夜,“从头到尾,主动的那个人都是你。”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下来,但没有挂断,裴廷约很有耐性地等,倚房外露台护栏边抽着烟,目光掠过楼下院子里的人。
小夫妻俩停步在影壁前研究上面的浮雕,女人兴奋地伸手去摸:“就这面墙都得好几万吧,老裴可真有钱,还是做律师好啊,能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也没什么好的,这么大的别墅就他一个人住,怪冷清的。”旁边的男人说。
“让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我也愿意,你还说呢,你跟老裴当初一个寝室的,人家毕业十年就是律所高级合伙人了,赚这么多钱,你一年工资还不够人家接一个案子的律师费。”
“那我也娶了你啊,他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得意什么啊。”
说话声隐约传来,然后是窸窣笑声。
裴廷约咬着烟漫不经心地划拨着手机屏幕,耳机里重新响起那位沈教授干净清润却透着不耐的声音:“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早知道你这么难缠,我那晚不会找你。”
“你还想找谁?那些满身是味的鬼佬?”裴廷约低笑,“我怕你无福消受。”
“至少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你要是肯放得开,把麻烦当艳福,那就没有烦恼了。”
“不了,这样的艳福我的确无福消受。”
裴廷约轻勾起唇角。
楼下宋峋走过来,在露台下方抬头叫了他一声:“老裴!”
裴廷约在烟雾缭绕中垂眼看去,宋峋笑着说:“我跟晓嫚先走了啊,今天五二零,我们还打算去看场晚间电影。”
裴廷约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随意一点头。
小夫妻俩相携而去,走出了院子。
片刻,裴廷约的视线收回,慢悠悠地问电话里的人:“沈教授,你谈过恋爱吗?”
沈绰的声音顿住,眼睫颤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的不耐烦愈显:“这跟你无关吧。”
“随便问问,”裴廷约道,“不想说算了。”
“不过我们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裴廷约的语气近似无赖,“沈教授,忘了跟你说,那夜我也是第一次,你得对我负责。”
沈绰:“……”
他信这个人才怪。
沈绰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书也没心情再看了,索性上床睡觉。
结果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没睡两个小时又被热醒。
他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按开了床边的电风扇,这下更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回忆刚才做的春梦,伸手摸进了毯子里。
弄了几下又泄了气,自己这么弄总归差了点什么。
最后不得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藏在里头的东西。
仿真造型的玩具形状和硬度都刚刚好,调到自己最适应的震动频率,他侧过身弓着腰,握着玩具伸到了后方。
咬着唇闭上眼,刚春梦里的片段又闯进脑子里,随后被那些更真实的记忆取代。
——相贴的胸膛、滚烫的汗珠、游走在身上的手、禁锢住自己的肌肉紧实的大腿,以及,黏湿柔软的吻和那些不断升起的叫人溺毙的快感。
他玩这些小玩具从不看片,也不会想着什么人,向来屏除杂念,满足生理欲望就够了。
这是第一次,脑子里有了更具体的画面。
很快就到了。
沈绰停住动作,恍惚间低喘着气,还是觉得空虚。
潮水退去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他坐起身重新打开了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关机后裴廷约又发了条新消息过来:“明天你学校见吧,约你一起吃个饭。”
沈绰握着手机垂头发呆片刻,厌烦地再次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