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气氛安静且焦灼,文姝哭了一会儿,听不见动静,当是他走了,懊恼地丢开帕子,刚要唤人,却听见身侧男人轻声地笑。
“不高兴见你,你快出去。”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红着眼眶训人样子全无气势。
“好了。这几日你挣的面子还不足么?府里哪个不知文姨娘的厉害,莫说是太太要让你三分,连我,姨娘也不放在眼里呢。”李鹤桢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折纸,点在桌子上,叫她来瞧,“你便是要撵人,也先来看看我给的赔罪礼。”
“我也不要。”狸奴嘴上厉害,却并没拂了他的面子,起身走到近前,拿起那一折纸,展开来看,“我的身契?你要给我放良籍?”
“哼。”她只看了第一页,又给丢下:“果然是我碍了人家的眼,要撵了我,给别个腾地儿。”她走到门口,拨开珠帘大声道:“红柳,您来,收拾了衣裳,打发我走。”
听见主子唤,红柳不敢不应,可大爷在屋里还没说话呢,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和几个婆子一道说些好话,劝姨娘再问问大爷的意思。
“念书的时候就马虎,看见字儿眼睛跑十万八千里外了,那几张纸呢,你看个扉页就跳脚了?”李鹤桢坐在那里不动,文姝回头望他,心下好奇,复折了回去拿起了再看。
身契底下是一张画了方方框框图样子的黄纸,画了押,上头还有京都府县的官印。再下一张她认识,是李家在京郊乌头庄二百亩田产的地契,乌头庄离京都最近,又引了渭河水灌溉,种出来的瓜果时鲜是一顶一的好,李家几处庄子经营虽都有进项,唯乌头庄头首。
“这是……”猜出了他的想法,文姝偏要明知故问。
“朱衣巷一处七进的宅子,另陪上个庄子,有了这两项,以后可再不用说什么收拾行囊回瓜州的话了。”李鹤桢终于拉到了手,将人牵着抱在怀里,“这不是拿点儿小东西来糊弄,爷把私库都给了你,你要再闹,我也没法子了。”
京都城寸土寸金,朱衣巷东临皇宫,西边是高阳书院,往前是钟鼓楼,朝后是天玑营与巡捕营的一排衙门,安王府那阔派的十三进大宅子也在那里,他说舍了私库,也差不哩了。
“这是给我的?”她歪着头问,“还是……那位正经夫人也有?”
“真真是个霸王。”李鹤桢骂她,“爷是不是真心待你,摸摸你的良心,问问它清不清楚。”看来是哄好了,骂人的话也不说了,开始挤兑了,还问别人有没有?只她一个,就把体己银子全拿出来了,哪还有别人的事儿。
“你拿这些,也哄不好我。”文姝把东西折了,放在原处,仍坐在他膝头,等他来问。
偏李鹤桢不上道,以不变应万变,打量她下一步的主意。文姝嗔他木讷古板,只得欠身凑近,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一通,“你若应我这个,才算哄好呢。”
李鹤桢眉心微拢,想了好久,也没有点头,而是拆开话题,叫路喜带衙门口过户立契的笔吏过来。笑着捏捏她的面腮,“落了你的名字,才算是真着的到你手里了。你要的底气,可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