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昭有些头疼,回房后就躺下了。
文喜燃了安神香,香烟袅袅而起,自香炉镂空纹样的炉盖中悠悠钻出。她捧着香炉小心翼翼放在床边柜上,又瞧了眼皱眉闭眸的安乐昭,眼中有些担忧。
“郡主?”文喜轻声询问:“要不还是给您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安乐昭眉心蹙了蹙,嘴唇微动了动,道:“不必。我躺会儿就好,你先下去吧。”
“……是。”文喜不敢再出声打扰,将香炉放下后便出了房间,让郡主好生休息。
檀香从外面抓了药回来,半刻没有停歇就去往厨房煎药。
待她将安神汤端回到安乐昭房间时,安乐昭已然睡过去。只是睡着时的模样有些不安稳,眉头依旧紧锁着。
睡梦中,过往的痛苦回忆齐刷刷再浮现在眼前。
身临其境,再度经历,看着她最为珍视的人与事一一都失去,安乐昭觉得浑身像是被针扎疼痛,心脏似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令她觉着快要不能呼吸。
她不安的面容越发明显,额间有冷汗冒出。她双手紧攥着被子,不自觉用上些力气去扯拽。
猛地一刹那,她睁开双眼,从惊吓中醒来。
安乐昭呼吸有些不畅,不由咳嗽出声:“咳咳……”
她稍稍翻身,抬手往额上一抹,便是一手冷汗。她皱着眉,心绪未平。
檀香走上前来:“郡主,您又做噩梦了?”
安乐昭要起身,檀香立即伸手将人扶起坐好。安乐昭问:“我睡了多久?”
檀香答:“不到半个时辰。”
她问:“熬好的安神汤仍是温热,郡主可要现在喝?”
安乐昭瞥了眼不远处桌上正缓缓冒着热气的汤碗,轻眨了下眼:“晚上再喝吧。这会儿喝了睡觉,晚上要睡不着了。”
“是。”檀香拿过手帕替安乐昭小心的擦拭着脸上的汗。
安乐昭闭眸缓了缓气息,因噩梦而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恢复至寻常时模样。
檀香将手帕拿开时,安乐昭随即睁开眼。
檀香又道:“郡主,您睡着的时候,文喜那边传来消息,说不久之前在安国公府前厮闹的姓庞之人已然离开上京城。”
安乐昭点了下头:“嗯,知道了。”
她下床,往外走去。
睡得不久,此刻天色仍然晴朗。安乐昭站在阳光下,轻轻呼吸着。
“姐姐!”安锦元笑着从院门外跑来,手里举着一张纸,满面欢喜的站定在她身前。
他气息尚未喘匀便献宝似的将手里写满字的纸递给安乐昭:“姐姐你看,老师说我写的字特别好看,我一下就写满了一整张纸!”
安乐昭神色稍改,笑意自然浮现。她伸手将安锦元递到自己面前的纸接过,垂眸仔细看着。
他年纪虽小,字确实写的还不错。规矩工整,笔画清晰,没有任何一个字是随意落笔。
若非以前荒废,也许还能写的更好。
安乐昭问他:“今日周太傅给你布置的功课如何?可有不懂的?”
安锦元道:“老师给我讲的东西我都能听的明白,暂时还没有不懂的。”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安乐昭,又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功课,我既答应你了会好好学,就定会兑现的。再者,我若是有不懂的,我会直接问老师,不会不懂装懂的。”
安乐昭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
安锦元笑吟吟的:“姐姐,我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府玩儿了?”
“我这段时间可是特别乖的待在府里没出去,今天可以出去吗?”
安乐昭轻轻笑了一声,又摸了下他的头:“记得带上护卫,天黑前回来。”
“好!”安锦元欢呼出声,抓起安乐昭的手臂晃了晃:“谢谢姐姐!”
他原地蹦蹦跳跳了几下,然后欢欢喜喜的跑走。
安乐昭轻摇了下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却是柔和。
府中花园。
安望津与云霓裳沿花园小道散步,身后三步外跟有侍女。
两人走了片刻,云霓裳先开了口:“听闻,不久之前有你的远房亲戚来认亲,昭儿将他们赶了出去。”
安望津衣袖轻抬,一手放至身后,神情淡然,话语亦悠闲:“夫人可是想问我是否会因昭儿的行为生气?”
云霓裳勾了下唇,顺话接而言道:“那你是否因此生气?”
安望津道:“昭儿是我的女儿,府里的事她都能管。至于那所谓的远房亲戚,我都不认识,既赶走了那便赶走了吧,他们来,无非也就是为了钱。”
他看向身边之人:“难不成还指望跟两个从未见过的人谈感情?”
云霓裳抬眸望去,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你倒是看得开。”
安望津笑道:“在这上京城中生活得如此之久,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云霓裳稍稍低头,有轻笑而起。她双手放在身前,长袖自然垂落,随行走动作而轻动。
她道:“不过近日这段时间,昭儿的行径确与之前有些不同,性子变了不少。之前整肃公府,眼下又赶走府门前厮闹之人,以箭威胁之,毫不留情面,倒是不像她以往会做之事。”
她略有点担心:“你可听说这几天城中有关于她的那些闲言碎语?”
“自然是听说了。”安望津道。
相比较云霓裳的担忧,他却显得更为淡定:“她性子改就改了,姑娘家长大了,和小时候性情不同也正常。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护不住她,她开心便好。”
“她以前那温温柔柔的性子,我还担心她被人欺负。如今这样正好,她那架势,就不是会受欺负的样。挺好挺好。”
云霓裳眉头轻挑了下,一声笑后,点头表示赞同:“夫君说的在理。”
堇王府,书房。
安乐昭行径与往常有异之事,堇王云千复已然知晓。听着手下汇报这段时日安乐昭所行所为,和他印象中的安乐昭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可安乐昭,确实就是安乐昭。
云千复坐在书桌前,看着这段时日收集来的各路消息,脑海中又思索着安乐昭的事。
稍许后,他抬头:“之前安插在安乐昭身边的那个侍女如何了?”
侍卫愣了下,回答道:“禀殿下,慧儿已经许久都没有传回消息了。”
“之前安国公府被整肃过,赶出来不少犯过错的下人,兴许,慧儿被赶出来了。”
云千复皱眉:“若是她前段时日被赶出了安国公府,那为何没有回府禀告此事?她是跑了吗?过去好几日了,你们竟然没有察觉!”
侍卫后背冷汗直冒:“属下这就去查!”
云千复紧抿着唇,心生不悦。
原本朝堂上的事就已让他很是烦躁,现在安国公府的眼线断了,消息带不出来,更是给他添堵。
若是不知晓安国公府的情况,日后的计划就难以施展,也就得不到安国公府的支持与人脉。
另有一侍卫走进书房,行礼后禀告道:“殿下,乾西郡那边传来消息,太子赈灾顺利结束,已在启程回上京的路上。”
云千复眉头紧锁住:“知道了。”
太子赈灾顺利,回来后父皇必定会有所嘉奖。而太子与安乐昭青梅竹马,若是那时太子提出与其定下婚约一事,自己费尽心思筹备的计划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了?安国公府的势力绝不能落在太子手中!
得赶在太子回上京之前处理好安乐昭那边的事。只有事情尘埃落定,才能让他安心。
既然先前安插在安国公府的眼线已失去线索,那么,就换个方式。
不管如何,安乐昭都不能嫁给别的人,安国公府的势力也不能旁落他家!尤其是太子!
云千复站起身来,吩咐道:“命人去准备下聘提亲之物,本王三日后要去安国公府提亲。”
侍卫拱手:“是!”
三日后。
安乐昭早膳后去深院给祖母请安。只是与先前多次来时皆相同,她被素虹姑姑拦在院中,不曾去里见到祖母。
安乐昭问:“祖母今日也在晨阅吗?”
素虹笑了下:“是的。”
她又道:“郡主真是有心了,这段时日每日晨间都来给老夫人请安,这份心意,老夫人是知道的。只是……”
“素虹姑姑不必多言,我都明白。”安乐昭嗓音温和:“我来给祖母请安,只为尽一尽当孙女的心意。之前不懂事,来的少,往后都会补上。”
素虹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安乐昭笑容浅浅:“素虹姑姑,祖母既在晨阅,我便不打扰了。”
素虹随即行礼:“郡主慢走。”
安乐昭颔首示意了下,随后转身离去。
素虹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感慨了声。
瞧着安乐昭的背影远去后,素虹进入屋中,朝着背对这一侧的人恭敬行礼:“老夫人,郡主今日也来给您请安了。”
“嗯。”老夫人没起身,只抬手翻了翻书页:“知道了。”
她顺着窗外光映照的方向,于身后瞧不见其面容。
素虹见其不为所动,也不好再说什么,拱了拱手后离开了屋子。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安乐昭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祖母见她一面。她也想看看如今的祖母是怎样的,身体是否当真安好。
正思虑时,檀香着急忙慌跑来:“郡主!”
此番场景,有些眼熟。安乐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安乐昭轻叹了声:“何事如此慌张?”
檀香于她身前站定,还没喘好气便立即开口:“郡主,堇王上门来提亲了!”
安乐昭脸上表情一僵:“什么?!”
檀香再次言道:“郡主,堇王上门来提亲了!”
安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