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纯阳不曾否定,总算凌冲所思之法对路,但也未出言指点。凌冲道:“弟子胆大妄为,取了平帝的脑袋,闹得天下纷乱……”
郭纯阳冷笑道:“你也知道胆大妄为四个字?罢了,平帝之死是他咎由自取,张守正的仇天下间也唯有你能报的理直气壮,平川直入。倒是陈紫宗还要重谢你一番,没你一怒屠龙,哪来的他把持大宝,拥立新帝?”
凌冲问道:“陈师兄以身入局,不知是出自恩师授意,或是大师伯之命?”郭纯阳微微叹息:“各人自有缘法,此事是你大师伯授意。”
凌冲见他不愿多言,知趣不问,转过话头道:“不知叶师兄渡劫如何了?平帝之事弟子也要与张亦如师侄说上一声才好。”
郭纯阳伸手一指,大殿之上烟云变换,风物迁移,映照出滚滚血浪,一株太阴火树傲然而立,有七色劫云环绕,瞧不通透。
凌冲凝目望去,隐约可见劫云之中,火树之上盘坐一道身影,孤峻峭拔,正是叶向天。脱劫之境共有九次劫数,也分不清如今到了哪一层劫数。
九重天劫,每一劫皆有不同,一重强过一重,也不知叶向天到了第几重劫数,不过有郭纯阳看顾,当是无事。
郭纯阳再一拂,劫云边上一角散开,却是张亦如立身火树枝丫上,周身气机稳固,看来这些时日观摩恩师渡劫,得了许多好处,法力大进。
他抬头上望,正见凌冲在殿,忙即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叫道:“多谢师叔为弟子祖父报仇雪恨!”已知屠龙之事。
凌冲坦然受他之礼,说道:“亦如,如今大仇已报你好生修行,勿要分心!”张亦如再拜,叫道:“请师叔放心!”郭纯阳手一挥,云雾散去,殿中恢复原状,已瞧不到劫云与太阴火树之象。
凌冲叹息一声,问道:“师傅,不知张阁老的魂魄可曾落入九幽地府?”似张守正这般人物,死后该当积善功升至天人道,但轮回世界轮回不全,九层冥狱无人统领,凌冲担心张守正魂魄落入,沦为孤魂野鬼。
郭纯阳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不必多问。”凌冲不敢再问,说道:“弟子欲接家人来太玄定居,请恩师允准。”郭纯阳道:“此是好事,当然要准。不过你先要去天星界,寻杨天琪夺回钧天壶,分身乏术,我另派人去金陵接上凌家老小便是。”
凌冲大喜道:“多谢恩师!弟子这就手书一封家信,只要转交家父,必不会见疑!”郭纯阳道:“你去天星界要见机行事,不可鲁莽,极天宫的浩光老道功力还在杨逊之上,你要小心行事。”
凌冲应道:“是,弟子省得!”郭纯阳道:“我知你心头疑虑,自来修道大多囿于门中苦练,等要渡劫时才想起积累善功,你则不同,身兼两家之长,又有噬魂老人的因果在身,不得不奔波一些,否则劫数难消。”
百炼道人一直默然不语,忽然说道:“听闻赵乘风几个还在天星界中,你此去可照拂一二。”凌冲领命。郭纯阳道:“天星界是我定下的太玄道场,万不可有失,你要用心经营!时候不早,这就去罢!”
大手一挥,凌冲只觉眼光一花,已身在太玄峰下。忽然想起沙通那厮,自东海一别,久未相见,兴起之下先去他存身的那片大湖中瞧瞧,却见莲叶凋敝,湖中寂然无声,呼唤几句也无人答应,想是不在。
摇了摇头,晦明童子窜了出来道:“天星界你要如何去?”凌冲道:“自是再入九幽,寻空桑上人的洞府!”前次去天星界便是借了空桑上人威能,此次郭纯阳未曾明说,自然也只能去求那位大能。
晦明童子点头,两只小手狠狠一撕,裂破虚空,有阴煞之气透入阳间,正是开启了阴阳两界通道。凌冲一头扎入,眼前灰光一闪,已来至第一重冥狱。
晦明童子道:“前次空桑洞府是在第三重冥狱之中逛荡,这一次你用甚么法子去寻?”前次是空桑上人将各路青年俊彦投入天星界中,暗中却垂青于凌冲,赐下一粒虚空之种,也是凭了此宝才能修成洞虚真界,奠定无上道基。
凌冲至今不知那位神通广大的空桑老祖究竟意欲何为,连郭纯阳都语焉不详,练气士只奉行一条铁律,便是有借有还,亦即佛家所说因果,别人的宝贝不是那般好拿,但偏生还缺它不得。
愣了半晌,说道:“不必麻烦,山人自有妙计!”将洞虚真界放出,化为一点玄光沉浮不定,内中核心之中虚空种子发散出点点意蕴,入于虚空无形。
大约半柱香过去,忽然虚空震动,遍发清光,这一座浩然殿堂猛然越将出来,美轮美奂,散发无尽玄机,正是空桑上人所遗洞府。
凌冲也不入内,只躬身一拜,喝道:“晚辈欲再往天星界一行,请老祖行个方便!”天星界距离轮回世界太过遥远,就算长生老祖努力飞遁,也要数十年光阴方能到达,唯有借助号称虚空神通无量的空桑上人之手。
只是这位老祖是否还将眼光投注在轮回世界,肯不肯出手相助,却还是未知。好在片刻之后,空桑遗府之中起了一道亮芒,陡然击在凌冲身上。
凌冲还未反应,已然消失不见,紧接着空桑遗府也自一转,没了踪影。过得良久,才陆续有感应到虚空波动的妖魔寻到此处,只能两手空空,满面茫然。
凌冲只觉一会头上脚下,一会脚上头下,颠倒迷离,恰似噬魂劫法操控人心,变化无端。也不运功相抗,不知过去多久,等到头脑清明,眼前已换了一处世界!
极远处两团硕大无匹的星球相绕相转,恰如阴阳双子,正是天星界与地星界!故地重临,凌冲正要感叹几句,面色忽而大变,却见一大团阴云来势快绝,向他扑来,正是一丛域外天魔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