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九二 金刚神通 降伏鬼祖

金刚寺道统传自大金刚王佛,此佛乃是佛门十八佛陀之一,号为神通第一、伟力第一,乃是佛门中最为善战的佛陀。此佛化生金刚世界,传下金刚修持法门,凡是修持金刚之力者,皆可凭借善行善念,蒙金刚王佛接引入彼金刚世界。

此佛在星河之中常年率领麾下佛子弟子,与玄阴天魔世界交战,降伏各路妖魔,超度其转修佛道,又或干脆打杀,送入轮回。夜乞老祖为夜叉一族长老,便是在一场对阵金刚世界的大战中失利被擒,辗转被送入轮回世界,镇压于大金刚寺中。

大金刚寺为轮回世界佛门两大源流之一,门中所传号称有万种神通,皆可成佛,尤其对敌斗法犀利,还在楞伽寺法门之上,因此在西域中流传极广。

佛门之中修持之法无数,无论根器高下,皆有无上妙法使之皈依,西域苦寒,出产不多,民众生活远比中土困苦的多,寄托来世之望,托生净土,因此信奉佛门者众多,大金刚寺徒众无数,历代培育的高手就有许多,一方面寺中高手长老每每与魔教争斗,使之不得荼毒生灵,另一方面却又与楞伽寺明争暗斗,争夺此界佛门正统的称号。

凌冲生平所见玄魔两道掌教也不少,忍不住拿来与这位大金刚寺的住持比较。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乃师郭纯阳,那位太玄掌教言语诙谐,插科打诨,但算计精深,又善前知,十分神秘。楞伽寺住持普渡神僧垂垂老矣,满怀慈悲之意,乃是最为正统的得道高僧。

而这位大金刚寺住持无住大师却是神采飞扬,面上容光焕发,就似一盏明灯,常照不熄,与普渡神僧的深藏内敛恰是两个极端。楞伽寺道统走的修身养性,开启九识的路数,深自内敛。大金刚寺却以神通立道,颇具攻击力,想来这便是两位住持气度不同的根本缘由所在。

凌冲初见这位住持神僧,按理不该有甚好恶之情,反该有些崇敬之意,但不知怎得,从内心之中觉得有些别扭,又说不出甚么原因,本能之间只想离无住和尚越远越好,又或是深自戒惧,生似其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

无住和尚生的仪表堂堂,仔细看去与方才的无念和尚居然还有几分相似,合十笑道:“老衲地处西域偏僻之地,也知太玄派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剑术天才,便是小施主么?”

无住和尚成名于百年之前,辈分极高,只是驻容有数,望去如四十许人,还要自称“老衲”。普渡神僧比他稍晚一些接掌楞伽寺,但不修皮囊,看去反倒比无住和尚大上几十岁般。

凌冲摇头道:“大师谬赞了!晚辈初来乍到,还请大师指点迷津。无念大师正在地下万丈之处与一位冥界鬼祖厮杀,晚辈修为不到,只能远远避开,还望大师恕罪!”

无住摆手道:“无妨!无念师弟已与那魔头争斗了几场,又有降魔杵在手,那鬼祖绝奈何不得他。”凌冲心下古怪,试探道:“无念大师已与那鬼祖鏖战过几场?如此说来贵寺早就注意到那厮,不知大师可知那根天柱之事?”

噬魂幡的法门噬魂老人只传给了他,也唯有此宝能镇压噬魂劫法的心魔反噬,方有德曾千叮万嘱,未修成玄阴之前,凌冲绝不可泄露此宝之秘因。但噬魂老人所炼的噬魂幡出世,却令他措手不及,尤其大金刚寺居然连住持都亲身至此,若是发现了噬魂幡的秘密,只怕就要天下大乱!

夺魂道人一旦得知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落在此处,必然倾力来攻,就算将天地倒个个儿,也要夺取此宝,眼下大金刚寺究竟知道多少噬魂幡之秘,还不得而知,唯有一点点套话。

无住目中奇异之色一闪而逝,笑道:“小施主所说那根天柱,可是指的那一杆噬魂幡所化的柱子么?”凌冲耳边惊雷响动,勉强一笑,“大师居然知道噬魂幡的底细?”

无住道:“千年前噬魂老人魔威肆虐时,敝寺也曾派遣高手前去降伏,留下了噬魂幡的记载。那根天柱便是噬魂幡的幡杆所化,老衲唯恐其出世荼毒世人,才命无念师弟在此驻守,一有异动便出手镇压。”

“那无毒鬼祖被噬魂幡中邪法污秽了元神,成了受其驱使的躯壳,但魔威仍在,无念师弟与其争斗几次,不能得手,才传信请老衲来亲自出手。没想到却被小施主捷足先登,引动了噬魂幡的变化,老衲才派无念师弟前去接应。”

这老僧之言句句如同惊雷,震得凌冲心湖激荡,噬魂幡的秘密竟早就泄露了出去!无住又道:“老衲费了几年功夫,在噬魂幡之旁布下一座佛门卍字光明阵,借佛门慈悲之力镇压邪魔之意,将魔幡死死锁住,不令其飞腾变化。谁知魔幡魔性通灵,暗中打通了阴阳界限,借用冥狱阴气抵御佛阵炼化,又勾引来无毒鬼祖作为爪牙躯壳。前些时日冥狱中忽然阴气大盛,魔幡借阴气潮汐的间隙,将无量阴魂与魔念喷射出去,意图污秽阳间生灵,壮其魔威。老衲此来便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断去魔幡的根本。有凌施主之助,更是事半功倍了!”

凌冲心头一亮,如此前因后果就分明了。冥界阴气暴增想来是众魔头开启地府之时引动的祸事,阴气潮汐之下,噬魂幡鼓动魔念喷出地表,却被朱厌误打误撞用来修炼自家的吞阴补阳神通,有佛阵压制魔幡魔性,朱厌才侥幸逃脱一劫。不然就算其是纯阳老祖,也不过强在肉身之上,元神孱弱,早就被魔念污秽了。

但无住和尚深知噬魂幡的底细,又能布置下针对魔念的佛阵,凌冲还是狐疑不定,问道:“据我所知,噬魂幡乃是噬魂道最高奥秘,连噬魂道掌教夺魂道人所知也甚少,不知大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无住和尚哈哈一笑,方要开口,神情一动,说道:“来了!容老衲先降伏那鬼祖魔头,再与小施主攀谈如何?”凌冲也察觉滚滚魔意自地下传来,来势绝快,必是无毒鬼祖杀来,当下道:“大师请便,晚辈正与见识一番佛门降魔妙法。”

不旋踵间就觉足下大地震荡,轰鸣之声响彻,就似地龙翻身,远处几座高山也被震得巨石乱滚,坠落如雨,沙尘腾起!幸好方圆之地人烟稀少,才可放手施为。只见百丈之外忽然泥沙翻滚,一个硕大土包急遽鼓了出来,吹气球一般眨眼就有一丈高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土包当空炸裂,一道魔气冲霄而起,正是无毒鬼祖冲破地表现身出来!

随后又有一道佛光经天而起,无念和尚足踏白莲,头顶降魔杵紧随其后飞出。无毒鬼祖面上古井无波,瞥见凌冲与无住两个,全然不加理会,第一件事却是放声大吼,自七窍中喷出无数晶晶点点之物!

凌冲大喝一声,无法袖手旁观,无毒鬼祖所喷正是无量噬魂魔念,若是散布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但身旁无住和尚出手更快,脑后升起一圈佛光,竟有一十八重之多,就似画像中佛陀脑后的那一圈圈金顶,一声低沉龙吟,一条金色天龙自佛光中飞出,鳞甲宛然、颔下有珠,张口一吸,无数魔念如流萤扑火,被吸入龙吻之中!

无住动手,凌冲就先不忙下场,见那天龙意态昂扬,变化通神,忍不住喝了一声好!金刚寺神通变化多端,这一手天龙金光法在无住手中使来,更见精妙之意。

无念和尚一语不发,降魔杵往无毒鬼祖脑门上落去,师兄弟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无毒鬼祖魔念被无住的天龙变化破去,又是腹背受敌,吃亏在无有趁手的法宝,好在噬魂魔念变化诡谲,伸手一指,一面魔镜现出,放射幽沉魔光,将降魔杵定在半空不能落下,又有无数秘魔神雷浮现,往无念身上炸去,轰轰连声,秘魔阴雷炸裂开来,化为团团魔火,却是两种魔念之力交替运用,手段之奇、应变之速,令人啧啧称奇。

无念和尚足下白莲疯涨,无数莲花花瓣凭空生出,将之包裹的风雨不透,任凭阴雷魔火轮番轰炸,打的花瓣零落,却不伤无念之根本。那方莲台亦是金刚寺一件至宝,关键时刻果然奏功!

天龙变化趁机一口咬去,咯嚓声中竟将无毒鬼祖一条右臂齐根咬断!无毒鬼祖面不改色,就似断去的非是自家臂膀一般,七色光华一闪,又凭空生出一条臂膀,把凌冲看的眉头一皱,那厮分明是以元神之身出游,又有七情魔念傍身,魔功变化之下,最是难斗。

无住和尚身为金刚寺住持,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脑后佛光中忽有一轮大日浮现,金芒流苏,热火四溢,直如九天太阳落入人间!这轮大日一出,凌空高悬,却是金刚寺中另一道神通大日毗卢变,能收摄世间阳火之气,焚尽一切妖孽邪魔!

无毒鬼祖之身被大日虚虚一照,当即惨叫开来,周身魔念魔影被大日真火一炼,大多化为了灰烬,眨眼之间便稀薄下去,连魔念变化的魔雷魔火神通也自衰减下来,再也支撑不住,被降魔杵突破了神通封锁,一杵狠狠敲在天灵之上!

无毒鬼祖虽是元神变化,但这一击还是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令人牙酸,鬼祖又是一声惨叫,被打得翻翻滚滚出去数十里之外,七窍中都喷出魔火来!

无住和尚足下一踏,已来至其面前,佛光中另有一道金光飞去,细细望去竟是无数细小之极的文字组成!凌冲连忙跟来,运足目力瞧去,见那些文字或扭或曲、或直或拐,迥异于玄门云文,与魔教域外魔文也不相符,心知必是佛门中的梵文之字了。

开天辟地以来,有先天神文流传,加载先天后种种玄妙,在道家为云文,在魔教为域外魔文,在佛门则为梵字,凌冲如今已算精通云文与魔文,唯有佛门梵字不曾涉猎,一见无住施展,当即勾起了兴趣,暗中默默记诵。

那梵文一出,演化一篇佛门经文,阵阵梵唱之音响彻虚空,又有无数香花飘落,俱是神通具现,如潮鼓涌般往无毒鬼祖元神之上附去!

无毒鬼祖如遇蛇蝎,佛光与魔法天生相克,经无住之手施展出来,若是沾染在身,再难逃被镇压之祸。噬魂魔念本能驱使之下,万魔鬼域收缩之间,更加凝练,抗拒佛门经文炼化,足下砂石如沸汤滚动,连带鬼祖的身形忽然沉入地下,却是打不过要逃了。

无毒鬼祖以法力熔炼山石,却及不上金光梵文来的迅捷,瞬息之间已将万魔鬼域裹住,无数梵文文字如有灵性,爬满鬼域魔光之外。万魔鬼域之上亦自浮现出种种诡异文字,却是魔教所传的域外魔文,两种先天文字相遇,属性相克,相持不下。

噬魂劫法中被噬魂老人加入了域外魔文的神通,凌冲自然也学到手里,见佛光梵文迸发,裹着无毒鬼祖的万魔鬼域犹如一个大大的蚕茧,如有呼吸,一涨一缩,如潮涨落!

无念和尚将手一指,降魔杵凌空飞来,落在佛光梵文之上,杵身无数金光流淌,结合一处,压力凭空增强了十倍。又有足下白莲飞出,落在蚕茧之下,恰好将万魔鬼域死死托住,不令其沉落地底。

如此一来可谓天罗地网,无住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诵经,无念和尚也自垂目躬身,两位大德齐诵真经,经文出口又化为细小梵文,不断加持在蚕茧之上。

凌冲瞧到此处,已知无毒鬼祖必然无幸,暗叹一声,他还想徐徐图之,逐渐将鬼祖身上魔念炼化,如此不劳而获,岂不美哉?谁知无住无念两个居然给他来个绝根,此魔头落入大金刚寺之手,他也不好意思讨要,避嫌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