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可能想不到,他不过是没有陪崔樱回门,后来很多事情就以他没法阻拦的狂澜之势改变了。
他进了宫,在容贵妃的眼皮底下,去见了贺兰妙善。
他们像一对怨侣,并没有预料中的欢喜。
贺兰妙善对他娶了崔樱的事,耿耿于怀,她孕期的反应比崔樱大得多,看顾行之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恨。
他们谈得很不顺利,满是火药味。
贺兰妙善逼顾行之做出选择,让他休了崔樱娶她,顾行之自然不肯答应。
在顾行之准备离去时,贺兰妙善早有准备,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剪刀,割破手腕,瞬间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察觉到有异的顾行之回头,上前夺下剪刀,捂着她流血的伤口。
贺兰妙善也不是好相与的,她沾了手的血攥紧了顾行之的衣襟,“选一个,在我跟她之间选一个。”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死死瞪着顾行之,疯癫又不乏柔情,“你要想好,想要再选,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崔樱黄昏时才离开崔府,她后面跟着一个摆脱不掉的讨嫌人。
她还不知贺兰霆跟家里说了她有孕的事,她阿兄崔珣在书房里跟着就帮她求了情。
她父亲都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她阿翁崔晟保留了她的颜面,没有当即就派人请她到书房,跟太子对峙。
他也没有私下以余氏的名义,让人请大夫过来给崔樱问诊把脉。
因为这样做,无疑是在揭孙女的丑,她应该有她自愿坦白的机会。
至于贺兰霆,崔晟说这件事还要在仔细斟酌考虑一番,让他再多等待几日。
这其实是一个充满凶险的机会,以崔晟的目光来看,崔樱要是能嫁给贺兰霆,崔家地位权势会更加超然。
但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顾家。
崔晟不是怕,一个人要是有机会能将自己的家族门楣,推向一个无上荣耀的阶段,是多少人心目中向死而生的理想与目标。
可他要的不是一时的荣耀,崔樱要是真的成了太子妃,崔家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敛锋芒。
崔晟已经琢磨到了今后的情形,不是夹着尾巴卑躬屈膝,而是与皇室宗亲战成一队,成为天下士族首先“叛变”的靶子。
贺兰霆要做什么,崔家都要首当其冲,身先士卒。
就像本该在灵州任职的崔珣,他已经成了对方手里针对世家的暗箭了。
只是,纵然利益当头,也还是要考虑一下崔樱的意见,就如同当初与顾家议亲,中不中意顾行之,也是崔樱看过以后亲口答应才定下这门亲的。
暮色傍柳,飞花乱舞。
崔樱当着贺兰霆的面,将他亲自买来的零嘴丢入石桥下的湖水中,惊起一圈圈波光粼粼的涟漪。
他二人马车停在湖岸边,婢女及侍卫们的身影为他们隔绝出一片无人打扰的空间。
只有那一声东西坠落的声响,才引人警觉地瞧过来一眼。
然后在见到两位谁都得罪不起的主子冷漠相对的场面后,立马将头缩了回去。
贺兰霆没有半点自己的心意被人忽视的不悦,他静默了片刻,就说:“孤之前看顾行之给你买过,你胃口不好就会吃它,现在不爱吃了么。”
不知崔樱记不记得清,下着雪粒子的去年有一日,顾行之在太子府邸外面专门等她。
崔樱跟顾行之挨着的那一幕贺兰霆是怎么都不会忘的。
他觉得崔樱撒脾气,不高兴他纠缠也是应当的,都说有孕的妇人脾气都不太好,大过往日,崔樱怀着他的种,稍微动点怒都很正常。
毕竟那可是将来下一任储君,脾性不大贺兰霆都觉得不像贺兰家的人。
崔樱指着湖面道:“方才是不小心让它掉进去了,你既然想看我吃,不如亲自去把它捞上来给我。好吗,殿下?”
贺兰霆眼眸暗沉地凝视她,“落入湖里,还怎么吃。孤再去替你买一份回来。”
崔樱固执道:“可是我就想吃刚才那份,后边买的,我都没什么胃口。”
她这摆明了是故意为难。
崔樱看着贺兰霆,想他会不会按自己说的做,结果不多会,他连答应都没答应,就命魏科带头,让懂水性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如同过江之鲫般,从石桥上跳入湖里。
然后意犹未尽地问:“孤今日带的人不多,这些人你觉得够不够帮你找,不够孤再多派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