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至死等待

自若初去世后,璟婳就甚少出面了。

一晃,九年已过。

嘉庆二十五年,二月,料峭寒意徐徐,各宫基本都待在殿内,这年头,都是各扫门前雪,剩下争奇斗艳的人儿也成不了气候。

香罗平日里只伺候璟婳身边的精细活,大部分事情都交由玲珑处理了,年岁长了一些,玲珑也稳重不少。

嘉庆身边莺莺燕燕,从未间断,不过,每一个受宠女子不过百日,也好像再未听说嘉庆封赏佳人。

众人皆言嘉庆年岁虽过六十,却并未做到凡事耳顺,扎在女人堆里被吹了枕边风,乱了心神。

如妃原本以为再无子嗣希望,没想到竟在十九年二月二十七诞下一子,赐名绵愉。

在这大清朝里,除了皇后膝下三子就是如妃的绵愉,那可是无上的荣耀,风头也是一时无二。

不过,如妃也过了三十岁,早没了初进宫的野心勃勃,或许她比谁都明白皇帝心归何处,岂能容她不自量力争个高下。

便常常让绵愉给璟婳请安,或许也是给儿子谋个安稳前程。

这日,如妃刚走,香罗便叹道:“没想到如今陪娘娘时间长的竟是如妃。”

璟婳嘴角勾起,“是啊,当年她进宫可是惹了不少事,修养成如今的性子也是不容易。”

“五阿哥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娇宠性子呢。”香罗认可了一声。

璟婳嗯了一下,这话是实话,如妃在景仁宫从来没有提过储君事宜,这点属实是如妃的聪明之处,明哲保身是上上策。

宫里的人可是看得明白着呢,私下里都说钮祜禄一族要霸宠后宫了。

璟婳倒也不否认,有时候,不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才有震慑作用,只要不影响大局即可。

“对了,阿玛说庆亲王最近情况不大好,你让绵恺替本宫去看一下。”璟婳带着护甲挑了一下炭盆,火星噌的一下蹿了一下,随即堙灭,只剩炭火的红热。

香罗点头,叹息道:“这人啊,真是经不起岁月,庆亲王多倜傥的人啊,风流雅致,喜文弄墨,如今,说不行就要不行了~~”

“是啊……以前总觉得庆亲王太过于随性,现在,本宫倒是羡慕起他的人生了。”璟婳唏嘘道。

这话没说一个月,三月十三,庆亲王永璘便因病去世了,封号为僖。对于这个同母弟弟,嘉庆心里有无限的恨铁不成钢,可又无限宠他,或许也是因为永璘一直过着他向往的生活。一夜之间,嘉庆头发白了很多,他无比直观的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一连几个月,不管用什么方法,嘉庆总是觉得心情抑郁,人也消沉了很多。

裴纪刚从乾清宫出来,便去了景仁宫。

璟婳正在制作酸梅饮,盛夏之日,这些饮品比什么都解暑。

“娘娘,裴纪到了。”香罗站立在璟婳一侧,说道。

璟婳倒了一杯,浅浅一尝,酸酸甜甜,倒也开胃。

璟婳提步走了进来,声音传来:“进来吧。”

裴纪紧跟。

“皇上的身子怎么样了?”璟婳看了一眼裴纪。

裴纪有些忧虑:“娘娘,皇上的脉象后力不足,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只一句话,璟婳顿觉这酸梅饮微微泛苦,怎么都咽不下一滴……

“平时不是也调着的吗?怎么会这样?”璟婳尽量克制,可这语气里的担心依旧掩饰不住。

裴纪颇有些为难,“是臣等无能,没能好好伺候皇上。只是——”

察觉出裴纪的欲言又止,璟婳复问:“可有不对劲?”

裴纪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皇上近来服用的丹药越发频繁了,只怕这些丹药用力过猛……”

虽然裴纪说的含蓄,璟婳也能理解她的意思,“谁给皇上送的丹药?”

裴纪直接回复:“盛柱大人。”

现在盛柱确实受嘉庆重视,连阿玛有时候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也得顾及三分,“盛柱大人朝务繁忙,劳心劳力,莫要再劳烦他了,以后你去乾清宫伺候。”

裴纪迟顿一秒,璟婳遂问:“有问题吗?”

没等裴纪回道,香罗便说:“娘娘,如妃娘娘也规劝过皇上看太医,被斥责了。”

呵……

璟婳叹息,皇上如今性格越发古怪,还真的是和先皇晚年时颇为相似。

“算了,既然不让管,那就先不要顶风口了,让如妃捎话给盛柱,就说本宫嘉尚他的忠心,特赐清酒一壶,利于清口。希望他能更长久的为大清效力,为皇上尽忠,他的满门忠厚也会因为他更加荣耀。”璟婳随着清酒送去的还有一壶连翘。

连翘意为何,想必聪明如盛柱,必会明白。

盛柱正在享受着美酒,看着美女跳舞,听到宫里皇后有旨,错愕一瞬。

而后,接到清酒和连翘的时候,脑门上已是细密汗珠,任凭下人齐齐扶着,才站了起来。

夫人还以为盛柱高兴太过,笑他,“也不是没接受过恩赏,怎么一壶清酒就把你吓着了?”

盛柱斜眼瞪她一下,斥道:“妇人之见!皇后娘娘这哪是恩赏,这分明是斥责啊~~这是怪罪我给皇上进献丹药了……”

他夫人吓得小声嘟囔,“这下好了吧,如妃劝你你不听,非要说既是皇上吩咐又能在圣前邀功,一箭双雕,这皇后娘娘的权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与皇上有嫌隙,如妃还不敢造次呢,今天能给你下通碟,想必已经要决定整治你呢,诶呦,这可怎么办呐?”

盛柱被夫人聒的头疼,厌烦道:“我还没死呢,别在哭天抹泪的,怎么说也是皇上吩咐的,皇后有气也不会乱来。”

夫人这才止住了哭泣,忍不住劝说:“还是和如妃娘娘商量商量吧,这荣耀来之不易,可别——”

盛柱怒视了一下,吓得夫人噤了言。

不过,夫人说的倒是事实,一旦把皇后得罪了,那可不是小事。

如妃正找不着机会压压兄长的威风,这下正中下怀。

俩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让皇上散散心为好。

正值酷暑,盛柱便建议皇上去承德避暑山庄。

嘉庆本意不想走远,总觉身子倦乏,盛柱私下回说承德有一位得道高僧在研究长寿之理颇有修为,便定了此事。

这些年,嘉庆和璟婳基本没怎么说过话,谈不上疏远,却也不似从前。放在以往,嘉庆外出的时候也就让四宝通传一声,璟婳也就知晓而已,这次,嘉庆却出奇的想要见见璟婳。

“去趟景仁宫。”嘉庆低声道。

四宝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等待嘉庆开始走了,才反应过来似的,喜笑颜开点头,心里想着这两位主子总算有机会解开心结了。

到了景仁宫,嘉庆却顿了步子。

四宝试探道:“皇上,奴才去通传一声皇后娘娘吧。”

嘉庆摆手,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慌。

“听绵宁说奕纬这些日子在景仁宫,皇后是不是正忙着教导他呢,朕别耽误奕纬学字了?”嘉庆没来由的说了几句。

四宝笑着回了句:“皇上,多罗贝勒是大清的嫡长孙,又深受您的喜爱,平日里总说要陪陪您呢,若是在景仁宫,那再好不过了。”

嘉庆眼见躲不了,镇了镇心思,才走了进去。

玲珑正在吩咐下人往屋里送冰炉,看到皇上过来,可是高兴的紧,“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嘉庆往里撒了一眼,不经意道:“皇后呢?”

玲珑回道:“娘娘在屋里教授贝勒写字呢,奴婢去禀报一声。”

嘉庆赶紧制止,“算了,让她写吧,朕没什么事。”

四宝走到门口,玲珑小声道:“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啊?”

四宝一摊手,也是无可奈何。

屋里的璟婳正在教奕纬练书法,奕纬看到旁边压着的一张纸,好奇抽出来,问道:“皇祖母,这张纸好漂亮!您写的吗?”

璟婳听闻看向展开的纸,只见上面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额,别人送的,不需要了。”说完,就拿走了纸。

出门的时候,才听到玲珑禀报说皇上来了又走了,璟婳冷声道:“走就走了……”

只是,谁都不会料到这次行程竟是大清朝改天换地的一次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