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雾氤氲

空气瞬息凝滞,森望全体员工目光怔愣。

晏知愉趁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贴着墙壁挤出人群,飞速狂奔进电梯,按下按键直降一楼,她跑出大厅,却被大雨阻挡脚步。

肺腑激烈换气,她拿出手机查找就近宠物医院,时间还早,医院都还没营业。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又没伞,无奈只能抱着小狗蹲在公司门口。

平地与阶梯过界边缘积攒雨水,水面如镜,倒映她发丝凌乱,裙摆沾湿。

阴湿的雨天,出卖性的上位规则,连续一周的求职失败。挫败次数累加,叠成一个个薄膜塑料袋捂住她口鼻,憋得她快要窒息。

低头望着狼狈身影,晏知愉眼圈湿红,只不过想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小狗,怎么就那么难。

前台和保安见一人一狗瑟缩在门口,好心上前拉她到温暖地方躲雨。

就在这时,公司门口缓缓停落一辆纯黑普尔曼。

司机开门下车,挺着把银狐狸头柄黑伞撑在上方,“您好,谢董请您上车。”

晏知愉认得这辆京市拍照的豪车,登时内心悬吊。

她现在对“谢董”二字PDST,转眼看周围,森望的地盘,森望的人,她心一惊,起身跑进雨里。

满空云雨,水汽阴阴,猛雨砸得她难以睁眼。

空气中渗透劝解,呼唤,嘈杂慌乱,她全力奔跑,雨水滴落鞋内,黏湿得难受。

皮鞋落地声越来越密集,乌泱泱的保镖从身后追上来,围成圆圈彻底堵住她的去路。

保镖个个人高马大,她插翅难飞。

一把把刺绣鸢尾花纹的黑伞覆盖在她头顶,风雨就此隔绝。

保镖分出缺口,姓谢的男人从外围穿梭进来,停步在她面前,冷白指节缓缓解开西装纽扣。

晏知愉双眸愣大,紧张得四处张望,妄想求助,保镖们却目不斜视,全然不管伞心中央的事。

男人脚步不停,晏知愉无路可退,阻止不了倾身而下的身影,她绝望地拢紧雪糕,闭上眼。

温热气息渐渐压下,双肩覆盖沉重,热感从肩膀蔓延到后背。

温热抽离,强人所难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一点点睁开眼,左右转眸,肩头罩了件男士西装。

男人得体地站在半米开外,上身只剩件白衬衫,衣衫布料厚实,却掩盖不住结实肉感。

他伸出长指探下雪糕鼻息,神色淡漠掀起眼帘,“放心,我很自重。”

他声色低沉,掺杂揉碎的颗粒感。

“先上车。”男人言语强势,从她怀里抽出雪糕,搂在自己怀里,低眸等着她。

情绪淹没在潮润春雨中,晏知愉眸光微滞,仰头回视,再望着焉巴巴的雪糕,她手掌蜷了蜷,点了点头。

司机将车开到他们面前,保镖护送两人进入后座。

车内温度颇高,座椅开了加热,顷刻收住一身凉气。

晏知愉浑身湿透坐在软座上,睫毛挂着雨珠,碎发滴落水滴。

郁金粉色长裙浸染成深色,高度紧张后头脑一片空白。

司机将车开回公司门口,一个女人叩响车窗,邻座男人让她进来。

女人拿着牛皮袋进来,坐到她对面,拿出干净的白毛巾帮她揉干头发。

晏知愉抬眸望去,正是霍蓝生的秘书,对方动作轻柔,看似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担心。

她偷偷转眸望向隔壁,男人低头看着大腿上的雪糕,眉心微蹙。

灰云挟雨压着低空,狂风摇撼树影,模糊的城市景观逐一从车窗掠过。

车内开着暖气,水汽与皮革香交织,半会儿,晏知愉慢慢放松紧绷的脊梁。

约莫半小时,普尔曼缓停在宠物医院门口,早已等候的护士打开隔壁车门,俯身接过男人怀中的小狗。

车内的人陆续下车,晏知愉仰头看一眼医院名字。

事实证明,不对她开放的医院,遇到钞能力就开了,早知道她也砸钱,何必再与狗男人纠缠。

医护人员让他们到贵宾区等待,晏知愉不放心,趴在手术房门口的透视玻璃窗上观看。

院长办公室,毛超明倒出两杯热茶,一杯挪到对面座位,“宴洲,不用太担心。”

20分钟前,一通电话直接打给院长私人号码,让常年下午才开业的医院提前接客,也只有谢家才指使得了这家国内知名宠物医院。

“辛苦毛伯。”谢宴洲举起茶杯,薄唇轻吹热雾,慢慢细品。

“这是你妈妈送你的那只?” 毛超明端着长辈姿态询问,对小狗的来源他也略有耳闻。

谢宴洲点头默认,却无继续话题的意思,裤袋内的手机微震,他拿出来看,向对面长辈致歉,“失陪。”

他起身走出办公室接电话,霍蓝生着急的解释声传入耳膜。

“哥,你看下我发去的监控。Aurora演技和性格很好的,今日老黄造谣你我要潜她,她才失态。”

谢宴洲冷眸微顿,看着趴在玻璃窗上全身湿透的女生,“我知道。”

“啊?哥你知道什么?”

谢宴洲眸底晕开难涩波光,薄唇轻启:“她之前不是这样。”

对面空白几秒,陡然间大嗓门:“不是?你们认识?”

谢宴洲眉间稍拧,掐断通话。

他转眸向女秘书使个眼神,对方立即走上前,“问下她的尺码,送干净衣服和热饮过去。”

女秘书面露难色,“谢董,我有问过,但她不接受。”

谢宴洲眸光回落,径直走向玻璃窗前,停在她身边。

恍然察觉隔壁有人,晏知愉转回眸,迅速收回视线。

烦死了!她嫌弃地挪远几步,不料鞋底湿滑,不小心崴了下。

谢宴洲走前一步,单手扶住她臂弯。

晏知愉微愣半秒,推脱他的帮助,单手按着玻璃窗,借力站直。

谢宴洲察觉到她明晃晃的抵触,往后退回原位。

几分钟后,护士推出小床,雪糕安稳睡在上面,“谁是狗主?”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晏知愉斜瞥男人一眼,抢前走上去。

“小狗流血是正常换牙,这个不用担心,查下来有些脑震荡,我们开点甲钴安片和维生素B1给您,您按时给它服下,鉴于小狗年纪太小,甲钴安片要掰成四瓣……”

护士事无巨细讲解,确定小狗无大碍,可以带回家修养。

晏知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拿出备忘录仔细登记。

担心小狗抱在怀里会有闪失,她顺带买个移动狗窝,轻手抱雪糕放进去,谢过医生护士,到前台结账。

“那位先生付过了。”护士手指向门外。

往外望去,狗男人和一个满头白发的阿伯在车前聊天。

算了,不管了,他是原狗主,照顾雪糕也是理所当然,她拎起狗笼转身出院。

女秘书在门口等候,见她出来,立即开车门迎接。

晏知愉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消散,雨水洗得天色薄蓝,没必要再产生纠葛。

“我自己回去。”她侧身绕过女秘书。

“等等。”女秘书追上来,一脸恳切,“您能留下联系方式吗?早上真的是误会,谢董和霍总不是那样的人。”

晏知愉长睫微微上扬,讥讽勾唇,感慨对方真能自我PUA。

攻击性的美貌直击心灵,女秘书两眼一眨不眨。

明知对方笑容不友好,但视觉盛宴可以让她忽略美人的不讲理。

于是,她再接再厉,迎难而上:“我用自身信誉担保他们真的不是您想象那样,留个联系方式嘛,我.......我很喜欢你的小狗,还想日后去慰问。”

“谁知道你老板是不是人面兽心。”晏知愉打量她两眼,懒得再说,低头打车。

女秘书被噎得汗流浃背,转头看向董事长,希望他没听到。

很不巧,董事长全都听到了,还往两人方向走来,她自动后退,让位给当事人。

“发下收款账号。”谢宴洲站定在女孩身旁,沉稳开口。

问账号是要沟通早前那勾当吗?狗男人还不死心?长得人模人样怎就人心黄黄?

晏知愉咽下闷气,走远几步,要不是已经定位打车,她想即刻跑远。

远处吹来拂面春风,春光从翁郁隙间漏下来。

沿街边缘,她努力甩开,他稳步跟上,十字路口,再走下去就对不上打车位置了,晏知愉缓下情绪,回头。

谢宴洲珍珠色面颊上纷沓游移叶影,低眸垂视她,补充未说完的话:“我要支付小狗的抚养费。”

就这?青草苦涩气息沛沛然注入肺叶,晏知愉稍稍冷静,重新审度女秘书的言语。

单凭橘皮男一面之词就判定一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太理智。

可万一姓谢的是坏人,有她的银行账户,以后赖上她怎么办?

另外,她也怕他夺回小狗抚养权,雪糕这么乖,可不能被带坏。

晏知愉想了想,下定决心甩无赖:“雪糕也是我的崽,谢董那么有钱,要不顺便也养我。”

正常男人到这就该知难而退了吧?她内心暗笑自己机智。

“好。”谢宴洲音色温沉,应下她的无理取闹。

啊?这?

晏知愉瞳孔骤然缩了下。

“哔哔——”一辆大众打着闪灯靠边停,司机探头看向她,“尾号668的靓女,是你吗?”

她仿佛见到救兵,急忙应“是”。

话音刚落,就见姓谢那男的拿出两张红钞投进副驾驶,低头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我会送她回去。”

“年轻人搞什么情趣,真的是。”司机骂骂咧咧收下钱,取消订单,麻溜开走。

没人在意她的幼小心灵吗?晏知愉看傻眼,转眸瞪向罪魁祸首。

谢宴洲神情自若,眼睑耷拉看着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