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秦妧入了一场雾縠飘乱的梦,任她如何挣扎,都逃离不得。

视线被遮挡,陷入漆黑,钗镊茸花落了一地,连身上那件大红寝衣也被幽火燎燃,仅剩小衣。

她扯下雾縠遮挡自己,双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桎梏。

惊慌失措间,感觉小衣的绸料上有什么在作为,如拉锯般,切割她的心弦。

“不要......求你,不要......”

她吓得打起嗝,继而抽泣,像个陷入迷雾的小鹿,惊慌无措,浑身战栗。

见榻上的女子抖得厉害,裴衍单手撑起,微喘着坐起身,没了素日的清朗。

倚在榻围上时,略乱的襟领处,还残留着女子的几滴泪。

适才的沉溺,致使一侧的前锯肌和腹直肌不受控制地颤动,似兴奋,似偾张,似有了自主意识,脱离了控制。

可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除了这事儿,他似乎没对谁手软过。

按了按发胀的额,他扯过薄毯,盖在了秦妧身上。

“哭什么?”

你本就是我的妻。

拇指揩去她眼尾的泪滴,英俊的脸上慢慢褪了潮意,可眼底是凝重的,没有被取悦到。

她本能地哭泣,是心有不甘,还是念着裴灏?

当年她离开侯府那日,敬成王让她从侯府的庶子中挑选一个未婚夫,可她径自走到了裴灏面前,娇脆着嗓子问他可愿结亲。

想来,是从进府的那日起,就将目标锁定了裴灏吧。

不过,她赌对了,若是换作裴池,必然不愿的。世家子弟重视门第,有几人会甘愿娶一个不被生父认可的女子?

若是换成他呢?

答案是更没有可能。

父亲是不会让自家世子娶一个落魄女子的。

若非他如今位高权重,执意强求,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思及此,裴衍抱起秦妧,狠狠揉在怀里,直到女子嘤/咛出声,才松开手,走到花梨圆角柜前,取出一套寝裙,放在了榻前......

之后,他来到落地铜镜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襟,“来人。”

暮荷闻声走进来,欠欠身子,“世子有何吩咐?”

“换魏妈妈来。”

魏妈妈是魏野的姑母,也是侯府的大管事之一,负责账目管理,很少露面,是裴衍在府中的重要心腹。

暮荷不敢多问,低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带着一个身穿花缎薄衫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裴衍看向软榻,示意魏妈妈为秦妧更衣。

魏妈妈径自走过去,发现秦妧昏迷不醒,随即明白过来世子为何找她过来。

了然于心后,她走到男人斜后方,“世子放心,老奴不会让任何人多嘴的。”

裴衍“嗯”一声,阔步走出正房。

魏妈妈直起腰,看向候在隔扇外的暮荷,警告之意尤为明显。

翌日晨曦,秦妧从拔步床上醒来时,室内清幽飘香。她揉揉眼皮,发现窗边的栀子开花了。

看了一眼漏刻,她坐起身,“暮荷,取水来。”

暮荷走进来,端着一个铜盆,手腕上戴了副新镯子,“小姐醒了。”

“嗯。”秦妧穿上绣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我昨晚......”

“小姐昨晚在浴桶中睡着了,是奴婢抱你回的房。”

秦妧怔然,她只记得昨晚沐浴时有些困倦,在一阵阵舒服的捏揉中失去了意识,竟是睡过去了。

没有去怀疑暮荷的说辞,别说一个娇秀的她,就是双手提四桶水,都难不到天生大力的暮荷。

出嫁前,义母将暮荷送给她时,特意强调了这一优势。

梳洗过后,秦妧身穿水嫣齐腰间裙,头绾结鬟式高髻,带着暮荷,清清爽爽地去往辛夷苑请安。

与之相邻的山鹃苑内,闻氏正坐在妆台前,画了一个近来盛行的内阔唇妆。

通过铜镜,她对还躺在床上的夫君道:“今儿我可会跟母亲提议搭台子听戏的事儿,你得闲时,去瓦肆寻个戏班来,费用就记在总账上,回头我再跟魏妈妈说。”

裴池慢悠悠坐起身,“怎么,表姑娘想听戏,咱们就要大费周章去操办?”

闻氏扭过腰,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巴结她父亲杨詹事,为你入仕做媒介。要不,你当我愿意费这个心力?”

裴池嘬嘬腮,按理儿说,嫡子上赶子去巴结一个表亲,是件丢份儿的事,可奈何父亲和长兄对他的“抱负”视而不见,迟迟不推举他入仕!

“行吧,请个戏班而已,多大的事儿。”说着,他翘起兰花指,学着大青衣的架势唱了一段戏,惹得闻氏又嫌弃又好笑。

辰时中段,闻氏在请安时,向杨氏说起了听戏的事,“府上许久不曾宴请宾客,不如借着立夏节气,办上一场。”

秦妧也在场,听完这话,丝毫没有提起兴致。

一旁的杨歆芷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掩去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情绪。

杨氏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花销记在总账上。”

“儿媳明白。”

可没等闻氏喜笑颜开,杨氏话语一转,“这事还是交给妧儿吧,身为长媳,也该慢慢接触府中的大小事宜。”

秦妧抬眼时,闻氏几不可察地落了脸。

没打算与闻氏为敌,秦妧并不想接下这个任务,可婆母以长媳料理中馈为由,将此事交给她,是断不能拒绝的。

再有一事,十日后便是婆母四十岁的生辰,需提前备好重礼才是。不过,她也知道,再重的礼,都不如裴灏的线索珍贵。

离开辛夷苑时,闻氏叫住了秦妧。

秦妧一转头,瞧见两道并排的身影一同走来。

所以说,看似清高的人,未必不势利。杨歆芷的父亲才刚刚坐上詹事府的第一把交椅,闻氏就变得前倨后恭,还真是极会见风使舵呢。

略过杨歆芷,她看向闻氏,开门见山:“找我有事?”

闻氏挽着杨歆芷上前,笑得眉弯眼细,“今儿一早,我已让三爷去挑选戏班了,大嫂人生地不熟的,就不必费劲儿了。”

“那麻烦三弟了。”

闻氏接着道:“搭台、宴请的费用,我会列好清单交给大嫂,大嫂直接找魏妈妈登记就行。至于宾客,无非就是与母亲时常走动的那几位诰命夫人,大嫂拟好请帖,叫人送去各个府邸便好。”

自幼生在高门,在待人接物上,闻氏定然是娴熟的。秦妧点点头,“好,有劳了。”

闻氏略一颔首,挽着杨歆芷走开,笑着随口说了句:“寒门多拮据,要是处处精打细算,会让人觉得寒碜,到时候丢人的,还不是自家。”

杨歆芷轻哂,带了点不屑。

对话都被秦妧听进耳中,忽视不得。

在妯娌关系上,她不愿惹是非,可不代表她畏惧。

“三弟妹此言差矣,我并非出身寒门。”

秦妧原地不动,徐徐开口。

闻氏停下脚步,转头笑道:“我这话可不是说给大嫂听的,大嫂别介意。大嫂怎会是寒门呢。”

寒门乃庶族,势力较弱,亦或是式微之家,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殷实的人家。

而秦妧呢,明面上说是孤女,实则呢,很可能是敬成王的私生女。自己叫她一声大嫂,都是在贬身价。也不知世子和二叔吃了什么迷魂药,争抢着许给她正妻之位,叫府中人跟着蒙羞。

面对闻氏的笑里藏刀,秦妧上前两步,回以一笑,“三弟妹无需担心,纵使出身清贫,我也是懂规矩的,至少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

闻氏当即垮下脸。

她与裴池婚前放浪被当场抓包,虽事后也过了三媒六礼,但在很多人眼里,与无媒苟合无异。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侯府的仆人,更是无人敢乱嚼舌根,秦妧怎会知道?

还是说,打从一开始,她就想要拿捏住府中每个人的软肋?

还真是小看了她!

“大嫂的意思,恕我听不大懂,昨夜没有睡好,属实疲乏,先行一步。”

说着,拉住杨歆芷,快步消失在廊道中。

秦妧收回视线,也迈开了步子。

身后的暮荷气不过,于当晚去往书房,将此事告知给了外出应酬而归的裴衍。

应酬时饮了酒,裴衍有些薄醉,倚在博古架前捏了捏鼻骨,“你是个机灵的,但记着不可再擅作主张,搬弄是非,出去吧。”

没想到世子不但没有护着小姐,还责她多嘴,暮荷急忙解释道:“奴婢没有搬弄是非,三奶奶就是欺负了小姐。”

裴衍侧眸,敛了温和,“要我说第二遍?”

“奴、奴婢明白了,这便告退。”

说着,赶忙躬身退了出去,面上火烧火燎,有种无人撑腰的失落感。

等书房一空,裴衍叫人传来魏妈妈,“妧儿要着手开始料理中馈,还望您老多多关照。”

“分内之事而已,世子折煞老奴了。”

裴衍没再客气,拉开圈椅,坐在了书案前,“查查山鹃苑那边的账目,若有不合理的开支,找机会当着府中人的面儿,点一下三弟媳,不必顾忌她的颜面。”

魏妈妈下意识抬头,随后哈腰,“老奴明白了。”

戌时刚过,秦妧整理好宾客的名单,仰躺在美人椅上,唤来暮荷,想让她以昨日的手法为自己按摩。

刚巧这时,裴衍走了进来,“怎么了?”

秦妧解释道:“前两日忙着做女红,累到了肩胛。”

裴衍点点头,屏退一脸尴尬的暮荷,挽起衣袂,伸手落在了秦妧的肩头。

秦妧绷紧背脊,闻到一股清冽的酒气,“世子饮酒了?”

“被内阁的同僚劝了几杯。”裴衍手未停,还示意她趴在长椅上,方便他按揉。

如个提线木偶,秦妧不自在地转过身,趴在了椅面上,清晰感受到男人的手自她肩胛一路游弋,来到了腰窝处。

按揉的力道很大,似要折断她的腰,“可以了。”

她转过身,匆忙下了美人椅,并吩咐暮荷去灶房要一碗醒酒汤。

裴衍顺势坐在美人椅上,疲惫地揉了揉肩。

“世子累了?”

“嗯,无大碍。”

都说要投桃报李,秦妧犹豫着上前,“若不嫌弃,可容我为世子解乏?”

“好。”

“......哦。”秦妧抬起素手,落在男人的肩头,轻轻按了起来。

“使些力。”

“好。”

手掌都快揉酸了,秦妧那点力气也没满足裴衍的需求。

淡笑一声,裴衍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至面前,“我有些岔气儿,帮我揉揉肚腹?”

秦妧视线下移,讷讷地点头。

转瞬,两人移到软榻前,裴衍仰躺其上,眼看着秦妧在旁搓着双手掌心。

看起来,对他十分上心。

若是出自真心,也算一种慰藉。

秦妧搓热手掌,隔着宋锦衣料,抚上了裴衍的小腹,可刚一触及,就缩回了手。

掌心之下,男子的块块腹肌极为明显,与女子的腹部完全不同。

赧然之际,裴衍忽然抓住她的手,强行按在了腹上,难受的“嘶”了一声:“帮帮忙。”

秦妧没再顾虑,硬着头皮开始搓揉,半晌,问道:“好些了吗?”

凤眸半垂的男子带着醉意,沙哑道:“没有,再用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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