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犹湿》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纪录,从一九八一年十月开始在皇冠连载,至一九八二年五月全文刊毕。刊载以来,受到许多热心读者的关怀,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少来信除了为我的爱情哀伤、叹息、落泪,同时也恳切地安慰我说“盖追求世上之唯一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看来好像我这个人再也无法站起来似的。其实,我肯将恋情公诸于世,正足以表示我坚强的勇气。然而这许许多多来自社会各个角落的无私的关照,使我心胸充满着感谢,所以我愿在《春衫犹湿》出单行本之时,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并顺便澄清某些猜测,好向皇冠的忠实读者做个交代。
是不是确有“真”这样一位如诗的女子?二人真的分手了吗?是否还有联络?不可能复合吗?我的回答是:当然有“真”这么位女子,若说《春衫犹湿》是捏造出来的,那不但侮辱了广大的读者,也侮辱了“真”以及我自己。只是《春衫犹湿》的情节,乃至姓名,重新经过细心的安排,发表时,与事实已有出入,然诚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所说的,《春衫犹湿》,写的是真感情。我和“真”是分开了,但读者千万不要怪“真”绝情。因为现实往往由不得人,而人生也常常是无奈、受苦的,人甚至不断从中学习、成长。我和“真”彼此都知道,这份感情再持续下去将毫无意义,所以我们是不会再复合了。目前,我们已失去联络,但我们彼此有共同的朋友,偶尔还是会无意的获知那么一点对方的消息。有人认为,“真”可能还在台湾,但据我所知,她在遥远的日本,至于正确地点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我也不允许自己再去撩拨这份决心要告别的情感,我多么希望她已有美好的归宿。如果她为了我而拒绝所有想接近的感情,我将无法忍受内心深深的自责。
爱到这样的程度,为什么要分开呢?除了家人激烈而坚决地反对外,也诚如杨子《男人多薄幸》一文所说,“冰山的水平线以下部分外人常看不到,可能隐藏有不可告人的悲哀与痛苦。”这真是一针见血之论啊!我大可不顾横阻眼前的一切障碍,和“真”结成眷属,可是依她的个性,我知道她不会快乐与幸福。你说我怎能为了占有她而导致她的悲愁与苦痛?我怎能如此自私呢?然而我对于排除万难,不计后果结合的有情人,衷心敬佩,因为和他们相较之下,我是多么的平凡与无能呀!
还有人问起,是否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有一次,而以后对爱情就淡然了?这我实在难以回答,毕竟我还年轻。但可以肯定的是,爱过又失掉总比从来没有爱过好。我和“真”的确曾经分享了彼此的爱,共同燃烧了我们的生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其实“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有许多人即使结婚生子,却一辈子都不曾爱过,甚至也有人自以为“爱过”,说不定却是被自己欺骗了而不自知。不过,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爱情,虽然它因为我的小心(或者胆怯)而变得越来越困难。也许我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只有一次;也许还会有另一位令我心仪的女子走入我的生命,改变我的一生,但这样的爱,必定多出一分宽容、体贴与珍惜;也许…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