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脏了

“铮!”

守在深渊上方的强者们只觉大脑被一声剑鸣震得七晕八素,那种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铮铮剑鸣既视感太过强烈。

待缓过来后,李文英没忍住询问身边的人道:“道兄,这是仙剑的声音吗?”

王玉折拿着帕子正耐心擦拭着手中的玉笛,闻言摇头道:“这剑鸣虽震慑人魂,却远非仙剑孤高悍勇,应是有剑修大能在战斗。”

偷听的散修们缩回脖子,恍然大悟。原是有大能交战,怪不得动静这般大。

但躲在角落树干上的风清却十分清楚,这是女郎在寻求生路的动作。他神色不知不觉认真了起来,哪怕口中调侃着月皎,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女郎。

一旦女郎遭遇滑铁卢,月皎、与她怕是会重新掉下深渊。更可怕的是,那股恶意与她们针锋相对这么久,早已对她们熟记于心。一旦此次陷落下去,除非女郎愿意使用超过此界的力量,否则怕是不容易出来了。

但女郎面临真君入灭、卢家设计也不曾使用这股力量,怕是有限制在。至于是何东西限制,他此刻无法深究。

风清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女郎身上,镜面的画面一直断断续续闪烁着。他一手刻画的阵法面对深渊还是力有不逮啊。

风清琢磨着改良法阵,目光落在安安分分待在女郎身后,但眼眸里的光却生机勃勃的月皎身上。

“你可得,完好无损的回来啊。”

深渊下方,无数剑气斩破黑暗后,悬浮在半空静静矗立着,剑气将黑暗、恶意与她们隔开,形成一个薄薄的屏障,她们这边光芒照耀,它们背后沉沦黑暗。恍惚间,一股细细绵绵的哀伤涌上心头。

月皎觉得脸上一凉,下意识伸手一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竟落泪了。

“女郎?”她不解极了,她并不觉得此时有何事让她这般难过。但这种缠绕在心头的悲伤却怎么都压不下去。遇事不解,询问女郎最合适。

闻梵音神色漠然,眼底深处带着浓浓的悲伤,声音轻飘飘落不到实处:“不必慌张。你感受到的悲伤,是剑的感受。”

葬剑,葬剑!唯有死去的,已腐朽、碎裂、剑灵消散的,才称得上葬剑。

她曾有座葬剑山庄,山中里有她的父亲。父亲疼爱她胜过一切,举江湖之力送她一切美好。可后来啊,葬剑山庄埋葬了江湖,埋葬了亲如家人的师兄弟,埋葬了父亲,埋葬了剑,也埋葬了她……

她的一切都被毁了。

从此飘摇在天地间,无一处是家,再也无法回去她曾经的世界。

闻梵音闭了闭眼,剑的悲伤,却是她的悲伤。

但此时并非回忆过去的时候,她扬手一挥,无数剑气凝聚成一把青龙长剑,狠狠朝前方一斩。已缝合的裂缝重新打开,而青龙剑节节碎裂,掉落深渊化为星光消失。

闻梵音伸手按在月皎肩膀,身形一闪,飞快穿过裂缝,逃离了黑暗的禁锢。

丝丝缕缕的触手从黑暗的恶意中伸出,似极不甘心有人可以逃向光明。闻梵音与月皎站在深渊半中腰的石台上,看着那张牙舞爪追过来的黑暗触手,冷笑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月皎先生,一旦这些黑暗恶意离开深渊,便不足为虑。劳烦先生处理了它们,省得污了我们的眼。”闻梵音语气带着一股将散未散的寒意。

月皎应了声,从身后抓起一把碎石,猛地朝触手掷去。

那些碎石如同坚不可摧的利刃,将触手打散。仅存的丝丝缕缕黑暗在触及阳光时,不甘愿的消散在半空。

月皎见此松了口气,神色欢喜道:“女郎,我们出来了。”

她虽高兴,眼角眉梢间依稀可见的警惕依旧存在。她随时注意四周,防止有危险突然窜出伤及女郎。

闻梵音伸手一招,那条穿透黑暗布满仙光的桥化为繁星徐徐升空,在穿透黑暗时凝聚成一团光亮猛地窜到闻梵音手中,待仙光消失,留在她手中的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白绸布。

在阳光照射下,她眼睛又开始疼了,她立刻用绸布遮住眼眸。

闻梵音:“……”这负面效果没完没了了。

当初她不知神医谷那具尸体是她的分身,以为这负面效果是尸体送她的。如今想来,怕是卢家的手脚了。

她心中冒火,卢家可真能干,硬生生将她从别的任务中拽回来,算计的她一身狼狈,这船翻的她都想为卢家鼓掌了。

卢家搞她之心不死,实在不当人子,可劲儿的逮着一个人捋,这像话吗?

“先生可有谈得来的朋友?”闻梵音侧头问道。

月皎看着女郎白布遮眼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女郎的话在耳边突然便成了另一种模样——先生可有用得顺手的属下?

她神色纠结了下,道:“我只有几位属、咳,朋友。倒是风清,他知交遍天下,女郎若有事吩咐,他能帮上忙的。”

“哎呀呀,小月月学会偷懒了,遇到事情居然都往别人身上推,可见在深渊这些时日,被那些污秽东西给带坏了。”风清轻浮的声音从袖中传来,使得月皎一惊。

她此时才想起风清这阴魂不散的一直跟她有通信,一时间耳根都红了。

眼看她即将暴起,风清连忙转移话题,朝闻梵音道:“女郎能平安出来,在下心中甚慰。还有几日便元辰了,女郎可别忘了我节礼。”

闻梵音轻笑道:“不会忘的。月皎先生也有。”

风清立刻向抓住了把柄般,朝月皎得意洋洋道:“听到了没小月月,若非是我,你可收不到女郎的东西。这可都是沾了我的光,你要好好感谢我才是。”

月皎额头蹦起几条青筋,冷笑道:“我当然得好好感谢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出去就拧掉你的脑袋。

大感不妙的风清干笑了两声,连忙说起正事:“女郎,深渊外仙门六家年轻一辈和长老可都在呢,各个势力以及散修都有人等在那里。”

闻梵音了然:“他们在等我的死讯,或是等我带着春山笑出来。”

她轻声讽笑:“倒是白日做梦。我们换个方向走,莫要惊动他们。他们愿意等,便在此处过元辰吧。”

闻梵音在指尖一点,一滴殷红血滴逼出。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身旁细高却葱绿的树上。

她指尖一弹,这滴血液融入树身里:“如此季节,万物枯萎,你却奋发向上,毫不妥协,倒是个倔脾气。这造化便送与你。”

感受着一股淡淡的灵识新生,她弯弯嘴角道:“作为代价,替我拖住上边那群人便可。”

做完这些后,她朝月皎道:“我们走吧。”

月皎神色复杂极了,她踟蹰道:“女郎,真就这么离开吗?郑二姑娘与少君也在其中呢。”

风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对啊,他们一旦看到小月月与女郎定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完全顾不上你们在深渊下方大半月不曾洗漱的事。”

这话说出口后,不知月皎额角青筋跳出,连闻梵音眼皮都跳了跳。

刚才还动摇的决心立刻坚定起来:“先生,立刻离开。”

月皎虽暗骂风清话多,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身为姑娘家,虽修炼有成,百邪不侵,尘埃不沾身,但半月不洗漱的事情传出去……

总觉得丢脸极了。

她摸摸有些痛的良心,默默跟上女郎快步离开。

深渊上方某处,风清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才对嘛,出了深渊后第一眼不是看见他,而是看见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这时,女郎幽幽的声音传来:“风清先生,我希望你已准备好一切在等待我们。”

风清:糟、糟糕。被女郎发现自己算计了她。

但听女郎这语气,怕也不曾责怪于他。

风清立刻就理直气壮起来,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他能有何坏心思,不过是单纯想见见搭档罢了。

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偷懒了,必须尽快找到住所,准备好热水饭菜等待女郎。

他将镜子朝怀中一收,人已消失此处。

闻梵音很快便与月皎离开了深渊,在她们离开后,一直毅力于深渊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的古树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绿芒。

一张若有似无与的人脸从树身上浮现出来,朝闻梵音的方向看了看,沧桑古老的声音含着感激:“多谢尊上点化,老朽铭记于心,定会报恩以还。”

闻梵音没有听到它的话,也并不在意这被点化的大树能带给她何种好处,此时她只想好好洗漱用一顿美食,然后睡一个好觉。

顺着风清留下的印记,二人以腾云之术历经三个时辰后来到一处距离弘农比较近的村子。村长大致有十来户人家,看上去却并不贫穷,从那错落有致,干净整洁的布局上以及家家户户门外翠绿的竹子可以看出,这个村庄的人还挺讲究。

二人刚刚来到村口,便发现一身黑衣的风清已捏着竹叶等在那里。

不等闻梵音开口,身边一道厉风飞过,熟悉的惨叫声响起。

她抬头‘看’去,便见月皎已将风清摁倒在地,狠狠锤了起来。

月皎狞笑着将手指头掰的脆生响:“哈,你这混账东西,我们好好算算账!”别以为她会忘记在深渊这段时日被风清日日讽刺的场景。

风清摔倒在地上,眼眶直接被一个秀气的拳头给锤青了,他嘶嘶的倒吸凉气,惊慌后退,双手胡乱四处摇摆企图摆脱月皎的控制。

“住手,快住手!”风清慌乱道。

月皎鲜少见他这副表情,风清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此时这种慌乱无措的姿态再加上那张实在是……

她脸微微一红,觉得这厮有亿点诱人。

然后,她就听见风清哀嚎道:“啊,我脏了。月皎你个疯女人,你在深渊底下那遍布污秽之气和妖兽尸体且阴沉沉黑乎乎的地方呆了大半个月,连手都没法儿洗。出来后一路奔波风尘满面,竟然直接朝我身上抹。啊,我脏了。”

月皎一脚踩在风清肚子上,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刚才觉得这厮诱人的她绝对是中邪了。

正准备劝架的闻梵音额角同样飘出一条青筋,她双手抄进袖中,对风清的惨状视若无睹。径直朝面前的这户人家走去,路过风清时顺脚踩了踩他的胳膊。

她只是个可怜无辜的盲人,绝不是故意踩人的。

“月皎,别打,哎呀别打了。”风清惨兮兮求饶道,“不然你洗漱完更衣后再打我?”

回应他的是月皎一脚踹过来,月皎紧随而来,压制住他就揍。

直到闻梵音洗漱完后,换了身淡绿色长裙出来用饭时,月皎才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瘸一拐的风清,她还给亲手扶着。

闻梵音:“……”月皎先生,你亲手将人腿打断,再亲自将人扶着,忙前忙后伺候着,你图啥?

月皎语气暴躁道:“给我老老实实坐这儿等女郎垂问,再敢作妖我卸了你的胳膊。”

与之相反的是她动作轻柔地将人按在椅子上,可以说很口是心非了。

闻梵音翻了个白眼,就这还敢说你们相看两厌,糊弄谁呢。

月皎朝闻梵音打了招呼后,便去另一个房间洗漱。

她离开后,闻梵音看向龇牙咧嘴,面目青青紫紫的风清无奈道:“你又何必老气她呢,最后受伤的还不是你?!”

风清揉了揉脸颊,愤愤不平道:“谁让月皎是个笨蛋呢。”

‘哐当’一声大响,只见不远处的房间墙上被一个拳头砸了个大洞,随后月皎恼怒的声音响起:“风清,你这混账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卸了你的胳膊!”

风清一个激灵,朝闻梵音语速飞快道:“女郎,卢家那边的动静我替您盯着,有事您直接传讯吩咐我。”

他‘啪’一声扔下一块令牌,人已飞快朝屋外跑去:“这令牌是我身份的象征,您拿着可以指挥我麾下所有力量。我这就离开为您尽忠,就不多留了。”

话音落下时,人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