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谢远竹看出她的轻视,“我知道你觉得我怕了不敢给她报仇,很多事情你根本不了解,甚至那些人是谁派去的你都猜错了。”

梵音漆黑的眼眸定定看他,听他继续说,“不是我父亲,那些人不是他的。他自己的孩子里都只在意那一个,更何况其他人的孩子。”

“那是谁?”这番对话终于轮到她来提问。

然而温竹夏却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你为我姐姐入殓,我会替她还你恩情,今日之事我权当不知。”

“我问你,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你就算知道也没用,谁都动不了她,至少是现在。姐姐的仇我不会忘,我会成长到能取代她,到那时,我亲自押她去萍乡镇祭奠亡魂!”

“好啊,你不说,但我自己会去查。”她说完又忍不住嗤笑,“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十几年都没有音讯的亲人身上,她至今可能都还曝尸荒野。”

谢远竹有些无力地拿回银锁挂回脖颈,是啊,他甚至还一直以为姐姐在人间享尽荣华,还曾埋怨过她的存在令母亲日日垂泪。

他连她已经死了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说会给她报仇,想到罪魁祸首,积压已久的怒气涌上心头,他要去问问她!

凭什么!她怎么敢?明明他已经一再忍让。

梵音不欲与他多说,愿意放他走是仅有的一点仁慈,示意屠龙三人退开,“看在茵茵的份上,我放你离开,趁我改变主意前赶紧走。”

谢远竹默不吭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不看任何人,沉默着走出去。

屠龙担忧道,“就这样放他离开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我想信他一次试试。”梵音低声说。

……

百舸争流竞赛第七日,天骄榜重新洗牌,名次发生极大变化。

排在第一的仍是陆浮生,第二名是几天来接连越级的温扶轻,齐断尘跌至第三,而排在第四的是籍籍无名的一个散修,名叫屠龙。

七日已过,能留在龙脊山还没被淘汰的修士都各有保命手段,躲藏也更加谨慎隐秘。

两名亲传弟子坐在一处歇息,一人抱怨,“我已经连着两日毫无所获了,这群新入门的可真能藏。”

另一人附和,“谁说不是,不敢堂堂正正出来比一场,真没意思。”

说话间屠龙举着把刀从他们头顶树上偷袭下来,两人就地一滚险险避过。

赤尾和岐嘤一左一右围攻上来,屠龙也举刀加入。

两名亲传弟子亦不是吃素的,与三人打的有来有往,一时难分高下,一人讥讽:

“偷袭打不赢就算了,三个打两个还这么废!”

屠龙一刀砍在他格挡的剑上,刀剑相撞震得人手臂发麻,他抽空纠正,“不是三个打两个。”

破空声恰在这时传来,两枚石子精准迅速地击打在两名亲传弟子膝盖上,二人痛呼倒地,被屠龙一刀一个击碎竞赛玉牌。

“是四个打两个。”

他说完也不管这两人气得怒目圆睁,朝等在一旁手里还颠着石子的梵音走去,“算上这两个,应该能超过齐断尘了。”

“速度还是有些慢,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对上那些棘手的了。”梵音道。

“听闻除钟离聿,谢檀,任平笙外,阵阁江白,体修司徒擎,问医堂苏锦烟也淘汰了不少人。”屠龙恭敬答话。

“现在还是尽量避免与他们交战,这种人自视甚高,目标只会放在天骄榜前三,暂时注意不到你。”

“是,那我继续去找落单亲传,若无十足把握拿下再传讯给大人。”

梵音摆手,“去吧。”

如今百舸争流已逐渐收尾,目前来看龙脊山内亲传弟子数量仍不在少数,加之各峰棘手的几个弟子都还没怎么露面,越往后局势只怕越艰难。

蜀山陆浮生目前展现出的实力不容小觑,能在钟离聿和谢檀这两个自负之人手下活那么久,还能保持天骄榜首的排名,她担心此人真正的上限恐怕还未展现。

温扶轻为救崔泽必定全力以赴不留余地,她年少扬名,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屠龙想在众多亲传弟子的围剿下与这二人争夺天骄榜首,几乎毫无胜算可言。

她若要出手相帮,寻常手段作用不大,可罗刹阁的功法又太过惹眼,想要隐藏身份就免不了束手束脚。

她心中烦躁,这可真是麻烦死了。

一道传讯符在不远处升空,梵音侧目看去,想到什么眉头舒展,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

钟离聿拦在齐断尘逃离的必经之路上,两人隔着不远距离遥遥相对。

齐断尘笑得邪肆,“劳钟离师兄亲自在此等候,看来我这天骄榜没白登。”

话音未落,他手中毒蛊镖已飞朝着钟离聿射/出去!

三角尖锐的蛊镖在空中飞速旋转,随着转动慢慢蜕变成一只颜色艳红的蛊蝶,一旦被这蛊蝶沾身,不消片刻便会被吸食的只剩一副皮包骨。

钟离聿冷笑,指尖捻符,在毒蛊镖化蝶那一刻,离火自空中燃起,包裹住蛊蝶烧了个干净。

“久闻钟离师兄是符门百年不出一个的符道天才,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他话锋一转,“陆浮生在龙脊峰顶,齐某愿为钟离师兄领路。”

钟离聿又起一符,语气轻蔑不屑,“龙脊峰的路我认得,杀他之前,还请你先上路。”

见钟离聿打定主意要与他动手,齐断尘沉下脸来,长袖一甩数十根骨针激射/出去,宛若漫天雨点散落。

借此拖延时间,他转身欲要逃窜,被钟离聿一道离火拦下。

他的骨针凝滞在钟离聿身前,被一道透明屏障阻拦住,随着钟离聿抬手一挥,尽数化为粉末。

“雕虫小技以为真能拦住我片刻?”

拥有绝对优势的一方并不急于收取战利品,往往会生出些许猫捉老鼠的玩弄兴致。

钟离聿不再动用符箓,缓缓抽出剑朝他走去,他喜欢看人绝望时如何挣扎。

“我猜,比起他,你应该对我更感兴趣。”慵懒温凉的声音响起。

钟离聿转身去看,身穿斗篷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

齐断尘毫不迟疑,抓住机会迅速逃窜。

钟离聿几乎咬牙切齿,“你居然还敢来?真当仙盟是能任你来去自如的地方!”

“我现在不就是来去自如吗?”

斗篷人宽大的兜帽将脸遮的严实,可钟离聿仍能想象到兜帽之下的脸此刻定然得意至极。

他黑沉着一张俊脸,“这可是你找死,只要我此刻点燃一张传讯符,龙脊山内所有弟子顷刻间都会赶来围捕你,届时哪怕你手段通天也插翅难逃!”

斗篷之下极轻的一声笑传出来,钟离聿听见那人用怜悯的声音悠悠问他:

“不想知道你师父是因何而死吗?”

她的话仿佛一道咒将他定在原地,钟离聿狭长的眼里攀上红丝,死死盯住她!

心脏强烈跳动,每一下都回荡着“因何而死”的尾音。

师父是为救他死的。

是他顽劣无知害死了师父。

他罪不可赦。

他是世上最烂的人。

他不配活着,可哥哥要他活。

那他就活,再难堪也要活着,他要做哥哥手里最锋利的刀,他要为年少的自己赎罪。

钟离聿颤抖着手举起剑,“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我,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手刃仇人,哪里有颜面去祭拜亡魂。”

“罗刹阁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今日就拿你祭魂,地阶阁主春山黛的命,足以替师父燃一柱香了。”他的声音如断冰碎玉般冷寒刺骨。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我以为你多少会猜到一点的,毕竟你当年也在罗刹阁。”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师父很厉害,罗刹阁中无人是他对手。”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令钟离聿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并不是因为救你而死在罗刹阁。”

她轻缓又直白地告诉他,“他死在偷袭之下,杀他的人正是仙盟中如今受人敬仰的青衍真君。”

“你竟然一点不知。”

钟离聿怔神,后知后觉追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刚到罗刹阁哭鼻子时,是我给了你帕子。”

“后来也是我放你离开,我帮过你,对你没有恶意,你没有理由不信我。”

她的话成功让钟离聿想起早已被刻意封存的往事,阴暗的阁楼里,他被关在玄铁打造的笼子里,陌生处境让他感到害怕,忍不住哭出声来。

扎着双鬟两眼通红的女孩踹开门闯进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她说罗刹阁里有她一个爱哭的孩子就够了,警告他闭上嘴不要再哭了,不然就把他丢去喂野兽。

他哭的更加厉害,离开家被送进仙盟本就十分悲伤,如今又被抓到恶人窝里。

他在家时是被娇宠长大的小少爷,从来也没人敢对他大呼小叫,她凭什么那么霸道!

他哭的实在伤心,女孩开始不安看向门外,提醒他别哭那么大声,她是偷偷跑来的,不能被师父发现。

那又如何,他巴不得她的师父赶紧发现她。

见他不听,女孩一跺脚,走过来拿出一块白色手帕胡乱把他脸上眼泪擦干,不情不愿说出一些哄孩子的话。

“你别哭啦,娘给你买糖吃。”

“听话啦,还是不是个乖宝宝?”

“别哭了!再哭你娘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