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就是想凶一凶,扳回些势力,不叫人觉得她柔软可欺。
他适才杀人,虽说是救了她,可是没有她,他早就死在黄沙堆里,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果然,乱世当中保全自身最要紧,就不该救人,要不是该死的“四十文!”跑了不算,给她摔跤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只听见旁边的少女不停叹气皱眉,他不明所以看着她的脸。
阿滢也不跟他掰扯了,掉过背看地上的狼藉,药罐子坏掉了,她拿去修补,若是换个新的,又要一来一回,真是够呛。
男人就在一旁看着她忙碌,阿滢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药罐子给修补好,只是还要再拿出去晾晒,先把补的泥给晒干了才能用来煎药,外头的老母马和小公马十分的躁动。
在外面喂了草料安抚有一阵,阿滢才慢吞吞进来,她就站在门边,小锄头背在身后,清咳一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立靠着床榻,一言不发看着阿滢。
从她的脸扫到她背藏在后面的小锄头。
阿滢顺着他的目光,“......”被发现了,索性就拿出来,“你不要想着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一脚想必他应当是想不起来了吧!若是想起来,真计较起来,她也不输理。
他有印象,知道眼前的少女挖了银子给他找郎中抓药。
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阿滢揉了揉眼睛抿唇,如此,他算是承认了吧!她的确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阿滢再问第三遍。
只见男人的眉头紧锁,他是什么人?他记不得了,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复杂,真思索起来,竟然没有一样知晓缘由。
无论文武百官亦或是汴安,嘶吼喊杀的声音,再者被他杀掉的魏国人。
阿滢看着他捂头,面色痛苦,她瞪大眼,“你、你不会记不得了吧?”常听人说有失忆的人,亦或是他把脑子给撞坏了?踩坏了么?
他点头,“我...想不起来了。”
阿滢,“!!!”居然真的被她给胡说中了。
别是装的?仔细观察,看他的样子又不是,因为先前他也总是捂着头疼得目眦欲裂。
这可如何是好?
阿滢在门口站定,见他一直在想,眼看着又要抓狂打滚,阿滢连忙制止,“你..你身上还有伤,先别想了。”
安慰了两句,“待过时日你的外伤养好了,我再找郎中给你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男人停下来,闭着眼,缓和头疼点头,冷汗顺着他姣好的面容滑落,阿滢依然停留在门口,等他缓和得差不多,两人四目相对上。
阿滢,“......”既不清楚来历,也不晓得问了什么了。
他倒是也承认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了,阿滢对他倒是稍稍放心些许,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好色之徒。
他原先是躲到了房梁上,看到那些人对她出手,才动手暴露了自己,应当..姑且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阿滢一点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他,她本来就不晓得该如何与男人相处,叫她说些干话,真不晓得说什么。
待到饿了,阿滢烧了灶台,弄一些炊饼和咸菜。
“你醒了也好。”
终于不用再弄疙瘩汤和熬粥了给他灌喂了,那些玩意精细,多用贵的面食,眼下两国打仗,别说物价飞涨,就算是有钱,出去莫临关一趟,搭上脚程,花费不小。
见到男人拿着炊饼和咸菜皱眉,阿滢清咳一声,“家里银钱不多,还要给你治病抓药,原先婶子送来的精面也吃得差不离了,你将就些吧。”
她都不拘束吃什么,他可不能讲究了。
当然,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显得她刻薄计较,阿滢只在心里腹诽两句。
听她的胡茬,男人除却银钱,也想到了一点,他虽是处在昏迷中,却没有彻底晕死过去,尚且有些意识,就是难以醒过转,在他昏睡的时候,记得她给他喂饭,连带着穿衣束冠。
阿滢想着他原来的家世不错,应当是吃不惯。
男人不是吃不惯,炊饼香是香,实在难以下咽,又硬又难咀嚼,他是难以想象她居然就吃这些,且没有丝毫的抱怨,只见面前的少女神色自若,好似日常吃的,一嘴炊饼一嘴咸菜,吃得好香,瞧她用膳看得人食欲大开。
她的面相娇嫩,整个人纤细柔软,竟然是这些粗陋饭食养出来的人,真感觉咸菜和炊饼会噎了她的细颈。
起先几下有些许吃不惯,慢慢便好了。
阿滢见男人倒是不挑剔,她略是挑了挑眉,还好,醒了没有昏迷难以伺候,若是男人跟着她挑三拣四,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咳咳...大发雷霆说不上,就是会好生给他“讲道理”。
用过了饭,阿滢收拾桌子,他见她忙碌,倒是晓得帮忙搭把手,没几个碟碗,阿滢拒绝了,“你歇着罢,眼下养伤要紧,待你好了再帮我做事。”
他起先轻嗯,听到后面的“帮她做事”,盯了她一会,默默颔首。
夜里相安无事,阿滢忧心埋藏起来的官兵,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她又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埋得深,不会被风沙给卷走,入睡之间,再次检查了马厩,门房上了几道门闩。
她把床榻让给男人,就在旁边支了一处小榻,铺了厚厚的褥子,躺上去倒是舒坦自在。
男人看着她一再起来。
阿滢托着一盏油灯,照到榻上,见了男人的脸,“你还没歇息啊。”
他点头。
“我起了个夜。”她没说实话,把灯给吹了,随后躺到小榻上翻了一个身。
实在睡不找,阿滢跟他聊问道,“你会不会是越国人?”今日见他杀魏国的人,眨眼的功夫便解决干净,他不会是越国的将领罢?
听说两国打仗,有损有伤,她不出门且不晓得是个什么情景。
“不知道。”男人回。
阿滢又转过来,在黑暗当中少女的那双水眸无比的清澈透亮,像是不掺杂质的剔透宝珠。
“你果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想起来一些零星的片段,不过串联不起来,想便头疼,他轻声嗯。
“好吧....”问也问不出来,着实没趣。
阿滢怀揣着遗憾,最终渐渐睡去。
这次睡不到的人轮到他了,身侧传来平稳缓和的声音,夜半数不清是第几更,他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睡意。
入睡之后,梦里出征的角旗,他似乎身处高位,看着千军万马不断向前推移,随后梦中的景致一换,变成了一片硝烟,他身处其中。
有人叫他殿下,殿下?
“我们中计了,殿下快些离开,切勿在此耽搁了。”
中计?
原先的千军万马全都死了,他带着人撤离,最后倒在了一片不知是何地方的黄沙当中,再然后...胸前一阵窒息的疼痛,被迫睁眼见到了少女的水眸和飞扬的乌发,还有马匹身上挂着的铃铛声。
几个场景来回切换,梦里的窒息好清晰,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本来的伤痛。
忽而耳畔传来几声醒醒,焦急当中带着关怀,他猛然一阵,忽而正惊危坐气,手里攥了个绵软的东西,他大喘气,尚且没有回过来神。
听得旁边的人一声喊,“你....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原来他在焦急当中握住的,竟然是她的手腕。
阿滢面色痛苦,他一松手,即刻脱手,吹揉着发红的手腕。
他也快速回过神,“对不住姑娘。”情急之下,竟然将她的手给捏红了。
阿滢真是觉得倒霉,下次他发梦魇,再也不要去摇晃了。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对方已经道歉,且宽慰他不是故意,阿滢抹了点药酒,“无妨无妨。”
“适才见你梦魇,推声唤你。”还用了很大的力气,依然没有什么用。
好在最后是醒了。
“我...”男人说话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阿滢反应更是大,直接吓到四处找趁手的物件,想着若是遇上歹人,好歹能够对付一二。
只见门被敲得好响,阿滢也不敢出声,她要走过去,被男人给拉住。
这次他的力道是放得有些柔软了。
男人感受到女子细腕的柔软,阿滢感受到则是他掌心中的粗粝。
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阿滢蹙眉,他解释说,“你不要去。”是怕出现上次的事情。
闻言,小姑娘的心中淌过一阵莫名的暖流,不过她很快小声道,“你身上还有伤。”
男人摇摇头示意不碍,直到阿滢点头不去,他终于松开了手,悄然起身在阿滢的前头去开了门。
瞧他隐藏行踪,动作之间几乎听不到声响,阿滢有片刻怔愣,忽而在想,他不会是刺客细作吧?
姜娘子是来给阿滢送粮食的,见到男人,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惊诧得手里的东西都砸了。
“你....你是谁?!”
一个妇人,男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往周围看了看,并没有隐藏的踪迹,眼前的妇人是一个人来的。
“你怎么会出现在阿滢的家中?”姜娘子惊诧过后,要先确定阿滢的安危,奈何男人挡在前面进不去,大声喊阿滢的名字。
听到姜娘子的声音,阿滢探出头去,“阿嫂?”
见到了熟悉的面孔,阿滢可算是放松些许警惕了,她跟男人解释道,“这是我阿嫂,不必怕。”
男人眼里的警惕不减,倒是乖觉让开了地方。
看着少女欢欢喜喜和登门的妇人到旁边说话。
“阿滢,这个人是谁?”
姜娘子攥着她的手看着她家出现的不速之客,看了看男人,又查看阿滢,生怕她在男人身上吃了亏,被人给欺负了。
“阿嫂,此事说来话长。”
她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姜娘子一遍,说到马踩到了他,怕出了人命不得已将他给带回来的时候,特地凑到了姜娘子的耳畔,不过他习武,耳力非常人可比,依然听清了。
既然被踩踏的疼痛和窒息是真的,那梦里的情景多半是真的。
一深想便疼,他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原来是这么个事情...”姜娘子忍不住唏嘘,叹罢,忍不住训责她,“此人来历不明,你怎么可以随便就往家带,若是出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阿滢吐了吐舌头,“这不是伤到人家了么,再说了见死不救是不是不大好?”她也痛恨自己的好心。
“他昨日也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和小公马肯定已经死了。”
“唉....”姜娘子叹声,“话倒是没错理。”
又想到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跟阿嫂说真话,他果真没有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