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声渐渐消却,急促的雨声渐渐从轰鸣似的急切转为了静谧的轻柔,山岳朦胧在雨雾之间,晕开一片山水画一般的墨色。
黑白绿之间,惟有这片世界是温暖的。
沈之衍蹙着眉脸色苍白,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曲起的指节摁了摁眉心,修长的人影就靠在沙发上。
一副视她为无物的模样。
明栀抱着胸站在餐桌边看了他一眼,脑中回忆了一下他这样该吃什么药。
餐桌上有三个袋子。
一个是刚才沈之衍从门口取进来的外卖,绿白色的药房外卖袋,她的目光移到边上那个包装精致的帆布袋。
袋子被打开过,口子是敞开的,里面也是感冒发热的常用药。
有人在她来之前已经来过了。
明栀淡淡的垂下眼,转过身扯过自己带来的那个药店透明的袋子,打开药盒取出几片药也往沙发上去。
沈之衍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曲起的手臂挡住了大半张脸,烧得昏沉,对周遭的环境的敏锐度也下降了大半。
昏昏沉沉之中,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直到他费力的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站在沙发边上的明栀。
粉色的裙子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微微俯下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之下,满头柔软的卷发垂下,像是蓬松柔软的海藻。
抬起眼的那一瞬间,他又闻到了那股幻觉一般的香气。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自己感冒了不该闻到味道。
那这是他的幻觉吗?
他又怎么会幻想出这一幕。
思绪发散间,沈之衍的愣神在明栀的眼中更像是他无声的沉默,他冷澈的眉眼感情很淡,眉头蹙气似是不耐烦。
于是她的语气也变的有些不好,“你是因为我感冒的,我就是来给你送点药,虽然你也不缺的样子。”
她索性低下头不再去看他的脸,自顾自的把灌了热水的玻璃杯放下,雪白的手指点了点放在纸巾上的那一片白色的圆形小药片,“这个是退烧药,你发烧了吗?”
沈之衍被这玻璃杯磕在茶几的刺耳声音震得眉头皱了皱,因为病气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晕眩的雾,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应该吧。”
明栀抬起头无语道,“发烧怎么还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你怎么连你自己发没发烧都不知道。”
沈之衍撑起身,垂下的毛衣宽松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被扯开,露出山谷般低陷的锁骨,嶙峋的两弯,宛如悬崖边料峭的山峰。
山峰之下,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只是视线被遮掩,探索的目光被迫中止。
他此时脑仁都在随着某一根突突直跳的筋,对明栀停留的目光一无所知。
也没看到她此刻带着兴味的眼。
直到有一片柔软冰凉的云雾停留在了他的额前——
他再次抬起眼,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女孩粉白的脸颊。
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在他滚烫的额。
屋外的雨又重新淋在了他身上。
像是那天一样。
将他的理智和自持冲刷而下。
开了暖气的室内温暖的热意再次节节攀升,温暖过度成了灼热,将人从深秋拉回了春日。
围绕在他身边的暗色是灼热跳动的燥火,压着他的神经酝酿出阵阵闷疼,他本能的去寻找慰藉他的那一方冰凉的冷意。
雪水化在她的掌心。
明栀纤细的腰肢在颤。
大了两圈的拖鞋随意的扔在沙发边。
垂在沙发边缘的纤细脚掌也在微微的颤抖,就连圆润的脚趾都蜷曲着让人想入非非的粉。
仿佛是鬼迷了心窍。
也或许是沈之衍此时如冰雪化解般近在咫尺的脸,竟给了她一种任人宰割的错觉,他垂着眼,眼睫细密呼吸声轻浅,脸颊眼角都渗着不正常的粉。
脆弱得和往日冷漠的、强大的、从容的沈之衍是两个极端。
让她生出了几分想要肆意妄为的恶劣。
呼吸声逐渐急促,沙发上的两道身影几乎重叠,明栀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热意渗透接触的肌肤一点点在二人之间游移。
沈之衍垂着眼呼吸也有些急促,却无动于衷似的只是靠在沙发,不知道是因为没力气抑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的裙子太紧,只是幅度很小的动作,轻薄的裙子就顺着她细腻的大腿向上堆积,露出大片白嫩的大腿,堪堪只能遮盖住腿根。
平静的湖面上,红色的鱼尾再次浮现。
而这次,她抓到了。
明栀玫瑰般明艳润泽的唇瓣缓缓靠近,撑在他脖颈一侧的手掌却在微微的颤栗,她恶劣的勾了勾唇角,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耳垂。
她耐心地看着,看着他的耳尖从淡淡的红染上她口红般浓郁的颜色。
只是他的脸,依然平静淡然得看不出一点漏洞。
一个人的身上,像是有两个割裂的开关。
明栀压了压急促的呼吸,慢慢俯身,直到脖颈感受到了他鼻息间涌出的灼烫呼吸。
她的声音近得近乎缠绵的耳语,她说,“沈之衍,你也对我动心了不是吗?”
柔软的唇瓣贴近,咫尺距离。
呼吸在交错中汇聚成一种浓稠炽热的甜意,拉近的距离鼻尖相对,两个人的睫毛都几乎交错。
他没有动。
春生化雨,滴水禾生,蔓长的暧昧在肆意生长。
轰隆!
悬在天边的雷雨骤然倾盆而下。
窗外闪过的银光是游走的银蛇,巨大的声响将纠缠在一起的混乱思绪扯开一瞬。
沈之衍失焦的瞳孔清明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墙角的那一幅画——
简陋的蜡笔粗浅的勾勒出一家三口的形状,长头发戴珍珠耳钉的是妈妈,黑西装打领带的是爸爸,被父母拥抱在中间的是笑容灿烂的儿子。
骤然亮起的苍白亮光将这副温馨美好的画折射出了一种恐怖萧瑟的白光。
那三双潦草勾画的眼在冷光中注视着他。
宛如一种示警。
胸腔里漫出一股真实的痛意,沈之衍剧烈的躬身咳嗽,被抽走的力气和冷静重新回到他身上。
明栀猝不及防的被推开,大半个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靠枕里。
一瞬间怔愣的迷茫,呆了呆才转过头去看沈之衍,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将她推开的人此刻正弓着身背着她咳得昏天黑地。
分明的蝴蝶骨在背后撑开一道冷厉的线条。
窗外在不知什么时候雨势又急切了起来,捉摸不透,而他,是比天气更加让人难以读懂的存在。
划过侧脸时细腻光滑的触感还盘亘在她唇上挥之不去,胸腔里跳动的心火被窗外忽然吹来的一阵急雨浇了透彻。
明栀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费力的从陷进去的抱枕堆里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
她分明能感受的到,他心口跳动的心跳不是假的,耳垂的红晕也不是假的,难道这也不算是心动吗。
明栀想不明白,所以她问,“是我说错了吗?”她的冷笑里带着几分怒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从开始注意到他起,明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种克制。
这种克制不是那些小女生们形容的禁欲感又或者是自己给予的自律,而是一种与他身上的松弛感截然相反的紧绷——
这种矛盾又无厘头的无力让人烦躁。
诚然,他们不是正常的暧昧对象,比起心灵上的逐渐靠近她更想要身体上的靠近,但是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
但明栀认为,既然他可以和别的女生有这样的暧昧关系,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欲擒故纵吗,还是反悔了?
明栀定定地看着他,周遭的旖旎气氛消散的无影无踪,空气沉滞得只剩下沈之衍闷闷的咳嗽和窗外哗啦啦泼下来的雨声。
电视里烂俗的偶像剧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社会新闻——
“据警方了解此次案件为感情纠纷,受害者与凶手为暧昧对象,女子苦苦追求不成付出金钱和精力后反被抛弃,一怒之下当街砍受害者三刀……”
沈之衍的目光在那副狰狞画像上最后停留了一秒,抬手压了压滚烫的眼眶将喉头的血丝吞进去,他哑着嗓子道,“……我感冒了。”
他说这个敷衍的理由时甚至连头都每回。
沈之衍看不到明栀在做什么,但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她找拖鞋的声音,然后是踢踢踏踏的拖鞋落在实木地板上的声响。
她往厨房去了。
沈之衍扯了扯嘴角,整个人松垮了下来,宛如一堆孱弱的松雪。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耳朵里只剩下电视机里传来的严肃男生,他甚至有点无厘头的想——
明栀她好像有点生气。
进厨房不会去拿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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