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之跪在宋沅庭脚边,两手抱着他的腿,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垂着眸,盯着地上。
那颗最大的宝珠此刻就在皇兄脚边。
牙一咬,她踌躇着伸出手,从宋沅庭脚边将那颗珠子抢了回来。
拿在手里,她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男人,摊开手,献宝似的,将那浅粉色的宝珠呈在宋沅庭面前,“陛下,此乃太后赐给桃之的宝珠,桃之刚刚只是想将珠子从皇兄脚边,拿过来。”
幸好她勇敢,珠子未被踩到。
她暗自松了口气。
屋子里,燃着香炉,雪松冷香,味道清冽。
李桃之靠在宋沅庭身边,仰头望着他,晨辉笼罩着她,那张小脸灿若桃花,盈着淡淡笑意,犹如初春绽放的桃花,朦胧又清透。
她收起手指,玉手纤纤,涂着烟粉蔻丹,晶莹如玉。
另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腿,粉色指尖,揪着他的白色长衫,两者结合,相得映彰。
“不过是个宝珠,这般珍惜?”宋沅庭盯着她的指尖,眼眸幽暗深沉。
“桃之没见过什么珍宝,这般宝珠,自然珍惜。”李桃之垂眸,手掌张开,那颗剔透的宝珠露了出来,在日光下散发着璀璨光辉,甚美。
她的长睫微颤,扑闪扑闪似蝴蝶。
如若她的手离开他的腿,宋沅庭会觉得她此刻美极了。
长指弯曲,轻扣桌面,咚咚两声响起,李桃之抬眸,望向宋沅庭,“皇兄。”
她的眼眸纯净,脸微微发红,比她身上的宫裙还要红上几分,乖乖靠在他腿边,连着这清晨,都多了几分旖旖旎。
宋沅庭长叹口气,“你还要抱着朕的腿,到几时?”
李桃之忙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自己揽住男人的腿,顷刻间,羞得松开手。
脸颊滚烫,后背惊起阵阵凉意。
她忙拿起帕子,“皇兄,桃之僭越了,桃之给你擦擦。”
说完,她拿着帕子,一寸寸擦他的衣袍。
那双手软若无骨,身上淡淡清香萦绕,似果梨,宋沅庭蹙眉,盯着那细长的手指,还有那粉色帕子,冷声道,“松开!”
李桃之忙松开帕子,大眼朦胧地看向他,“皇兄,桃之不是故意的。”
她仰头,修长的脖颈纤细雪白,似青枝,一双眼水泠泠的,我见犹怜。
大抵是害怕,她竟慢慢抽泣起来,很轻微的声音,细肩一抽一抽的。
她本就生得娇柔,此番举止,更显无辜。
宋沅庭不再看她,指尖落在奏折上,片刻后,他挥挥衣袖,指了指远处的空地,“你给朕站那去!”
李桃之忙起身,低着头,弯腰福身,“是。”
说完,她缓缓走回刚才站的地儿。
四周重归清净,那点旖旎很快烟消云散。
宋沅庭继续翻着奏折,面上并无情绪,他一袭白衣,端坐在檀木椅上,身姿挺拔,那身威严及凝重,无处遮掩。
李桃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再抬头看他,她垂眸,数着地上的珠子,她那颗手串共有二十二颗珠子,蓝晶宝石、珍珠、珊瑚珠。
她数来又数去,始终少一颗。
李桃之皱眉,小心翼翼开口道,“皇兄,桃之可不可以蹲下捡下珠子?”
宋沅庭放下奏折,淡着一张脸,静静看向她。
一双眼薄凉冷淡,比寒冬腊月的霜雪还要冷,李桃之瑟缩了下,“不捡也可以的。”
宋沅庭未开口,只凝视着她。
指尖轻轻摩挲着奏折一角,片刻后,他徐徐开口,“荔香,进来!”
话落,门推开,荔香低头迈步走了进来,随后关上门,急匆匆走至宫内,“陛下。”
宋沅庭指尖自奏折上缓缓滑落,他蹙着眉,揉了揉眉心,“替她把地上的珠子捡起来。”
荔香愕然,伺候陛下这么久,她还从未听过这样的命令......
她垂眸,看向地上的珠子,余光扫向李桃之宫裙一角,烟粉色,陛下亲选的布料。
仅片刻,她便挪开目光,蹲下,一个个捡起地上的珠子。
二十一颗珠子散了一地,珠子个个莹润,一看便是珍宝,荔香起身将手中的珠子递给李桃之,“公主,一共二十一颗。”
李桃之忙展开掌心,露出一颗粉而莹润的珠子,“齐了。”
“桃之谢过姑姑。”
说完,她便想取荔香手中的珠子。
手刚伸出,便听见宋沅庭清冽的嗓音,“荔香,拿回去给她重新编织下。”
荔香颔首,“是,陛下。”
说完,她抬眸看了李桃之一眼,只觉着面前的姑娘绝滟无比,面若桃花,玉软花柔,着实是个美人胚子。
“公主,奴婢回头给你编织好,送您宫中。”
荔香微微一笑,然后欠身行礼,“陛下,奴婢告退。”
宋沅庭淡淡应了声,“嗯。”
荔香忍不住又扫了李桃之一眼,随后拿着珠子转身离开。
门打开又阖上,屋里归于安宁。
李桃之一颗悬着的心又落下。
纤细的手指嵌入掌心,她松了口气,其实,皇兄也并非那般冷漠。
雕窗半开,微风徐徐吹来。
腊梅盛开的时节,风一吹,连带着腊梅的清香也齐齐涌了进来。
浓而清,艳而不俗,芳香四溢。
一片树叶随着风,吹落在桌案上,桌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李桃之心中暗忖,难怪陛下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这些奏折要这么批改下去,几天几夜恐怕都不够。
宋沅庭掷落奏折,看向李桃之,问,“会研磨吗?”
李桃之微微颔首,“会。”
他招招手,眉眼带着疲倦,“过来,替朕研磨。”
李桃之看向那张冷冰冰的脸,愣了会儿,忙走上前。
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本戴着一串手链,可那手串方才散落了一地,现下,皓腕处空空荡荡的。
她抬手,执起墨锭,在砚台上轻轻研磨,动作轻柔,一圈又一圈。
宋沅庭那张俊美的脸就在她身旁,他的每寸呼吸,她都能感受到,更别提他那冷冰冰的目光。
李桃之深呼了口气,竭力忍住心中的紧张。
她微微弯腰,秀美的脸颊落了一丝汗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拂过宋沅庭的长袖。
他抬眸,目光落在李桃之脸颊上的那滴汗上,微怔了下,“这天,竟还流汗?研磨这么耗费力气?”
李桃之垂眸,与他对视。
雪白的脸上,布上惶恐,殷红唇瓣微张,那汗自她脸颊落入脖颈,最后落至锁骨上。
本就莹润的锁骨更像是一汪清泉。
清亮的眸子染上雾气,水汪汪的,让人不忍说她,宋沅庭无奈,没再问,将毫笔沾上墨汁,他提笔在奏折上搅动,片刻后,他凝眉,李桃之研的墨,他用起来格外顺手,就好像她曾经为他研磨过上千遍。
屋子里一阵静谧,李桃之的心不禁松懈下来,她忍不住开始走神,走着,走着,脑子里就浮现一些梦里的画面。
地点也是在书房,那日她也是如此为宋沅庭研磨,研着研着,他便抓住她的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揉着她的手指,动作轻柔。
片刻后,他在她耳边呢喃,“桃之,朕为你作画。”
李桃之身子发软,躺在他怀里,静静看着他的脸,脑袋昏昏沉沉,只点点头,片刻后,那人便解开她的衣,将她抱着坐在桌案上,提笔在她后背作画。
他的动作缱绻又温柔,目光深情又动情。
“桃之。”
清冽的嗓音响起,李桃之怔了下,忙回过神来,灼灼清亮的眸子对上那人清冷的眉眼,眼里露出茫然。
“在想什么?朕喊你三遍都未听见。”
宋沅庭看着她,并未恼怒,只是声音凉了几分。
李桃之看着面前这张冷峻的脸,心中一跳,忙将砚台递给他,“皇兄,方才......研磨太入神了,皇兄息怒。”
宋沅庭未开口,他搁下毫笔,抬手将窗子推开些,“醒醒脑子。”
他冷声道。
李桃之瞬间红了脸。
寒意涌入,吹散了那些旖旎与虚幻,她的头脑稍稍清醒些,她忙小心翼翼地握住墨锭,在砚台中轻轻转动。
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沙沙声,声声入耳,声声令她心颤。
巳时尽,午时近。
一晌光阴须臾而过。
满桌的奏折终于消散了些,李桃之立在一旁,偶然看向窗外,入目便是一棵桃树,不过比她宫中的桃树要粗壮许多。
她看向那树,有些困惑,为何这宫中竟这般多的桃树呢?
想了许久,也未想通,她垂眸,只看见男人微僵的身躯,他身材高大,姿势挺拔,但也坐在这许久,未动过。
她悄悄挪动脚步,借着窗外的光,看见男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分明的下颚线。
李桃之想起这一上午,他时不时蹙眉,时不时揉揉眉心,看上去十足的疲倦。
可这么久,他也没喊累,更没喊人来替他揉肩捶背。
这人倒是挺能忍耐。
修长的手指握着毫笔,宋沅庭几乎没歇过。
为国为民,这样的陛下实乃明君。
李桃之轻咬唇,思忖后,鼓起勇气看向男人,缓缓开口,“皇兄,桃之给您按按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