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时节,虽已不如往日那般寒冷,可依旧带着些许凉意。
但也未磨灭众人的热忱,相反,今日宫门大开,不少贵女早早前往长春宫,与太后谈论家长里短之事。
入宫机会本就不多,更何况这场宫宴,暗里乃是为陛下拣选适宜的宫妃。
太后端坐高位,下方几位女子围着她,个个如花似玉,面貌姣好,有的在给太后敲背,有的在给太后捏手,人人眉开眼笑侍奉着太后,仿若太后一声令下,她们就能与陛下成就一段佳话。
“说来也荒唐,陛下即位多年,一心扑于朝政,竟无瑕顾忌后宫,本宫着实着急万分。”
太后此时低着眼,瞧着跪在她脚边,为她敲着膝盖的太傅之女江瑟瑟说道。
江瑟瑟抬眸,望着太后微微一笑,“太后,陛下心怀天下,乃一代明君。”
太后笑了笑,随意扫过她身上的双碟云纹千水裙,眼里露出惊艳,“这布料,竟被你做成如此精致的华服!”
“瑟瑟多谢太后的赏赐,如若不是太后,臣女亦无法拥有这般美丽的衣裙!”
江瑟瑟垂眸,手下的力道轻了轻,身为太傅之女,她行为举止向来合宜,此刻亦不例外,即使跪在太后脚边,也依然比其他贵女,耀眼许多。
她腰间那枚圆形玉佩,亦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太后,这条衣裙可是我长姐亲手缝制的,手指头被针戳破好几次呢!”
江瑟瑟身边的姑娘笑道。
看似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太后的目光却看着江瑟瑟深了深,她拍了拍江瑟瑟的手,微微叹了口气,“瑟儿,真是苦了你了,等了陛下这么多年。”
江瑟瑟摇头,目光柔和,她浅笑道,“臣女心甘情愿。”
在座众人皆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江瑟瑟那笑容里,含着怎样的势在必得。
果然,在离开太后,贵女们前往御花园游玩之时,江瑟瑟暴露了心思。
她是太傅之女,如今太傅方代表北夏,前往元国送上国书,这足以见得,江太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故而,一群贵女围着江瑟瑟,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恨不得将她夸到九霄云外。
江瑟瑟垂眸,伸手勾起挂在腰间的玉佩,轻轻转了转。
“瑟瑟,这玉佩......也是太后所赠吗?”
“我长姐本说这玉佩太过惹眼,不想佩戴的,但我嫡母说,参加太后的宫宴,还是佩上好,你们说,这玉佩好看吗?”
还是方才那个替江瑟瑟说完的女子,生得虽不如江瑟瑟明艳动人,倒也是娇小玲珑,活泼俏皮。
大约是想炫耀她和江瑟瑟关系亲密,身子紧挨江瑟瑟,拉着她的手臂,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她是江家庶女,小妾所生,和江瑟瑟同父异母,但她眼里的谄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江瑟瑟亲妹。
其中一位贵女掩下轻蔑的目光,目光盯着那枚玉佩,忙称赞道,“真不愧是瑟瑟啊,竟获太后如此多的赏赐。”
“就是,太后重视瑟瑟,喜爱瑟瑟,这是人尽皆知的。”另一女子忙不迭附和着。
江瑟瑟脸颊微微泛红,“太后心意,我无法拒绝。”
“瑟瑟,你可是未来的皇后人选,不必如此低调的。”
江瑟瑟方想开口,抬头,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美人款步走来,她身着珍珠白长裙,外披雪白狐裘,眉眼清丽,身姿婀娜。
一入御花园,四周万物瞬间黯然失色。
“这不是那和亲公主吗?生得可真美啊!”有人开口。
但话刚落,就瞧见江瑟瑟的眼眸陡然凌厉起来,她忙噤了声,眨眨眼,说道,“再美也只是陛下手中的弃子。”
“没错,瞧那妖娆的身姿,一看就是个狐媚子。”
江瑶瑶,也就是那江家庶女也跟着瞎起哄。
江瑟瑟的眉眼这才舒缓下来,她笑道,“不过是个没人疼的,你们且悠着点,别把人家弄哭了。”
李桃之站在树下,望着那群贵女,眼眶红了起来,她们声音极大,她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方才去长春宫向太后请安后,太后便打发她来此游玩,可眼下,她竟仿若身在深渊。
明明天寒地冻,可此刻,她的心竟比这春寒料峭亦要寒冷。
李桃之的长睫翕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头还是委屈至极。
甫欲转身离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倏然映入眼帘。
李桃之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紧攥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
“你们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这个声音......
活泼生动。
可李桃之浮上脑海的,却是她揪着李桃之的衣领,狠狠扇她耳光的画面,眼神犀利,满是不屑,动作迅速果断,扇得她嘴里一股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气,背脊挺直,强装镇定,可在宁安公主将目光挪到她身上时,李桃之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那些贵女的冷嘲热讽,只能让她感到愤怒与不甘,但宁安,却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看到李桃之,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微微仰着下巴,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眼中满是傲慢与轻蔑。
宁安虽一言未发,但那个不屑的眼神,却让李桃之的后背阵阵发凉。
先帝英明神武,但太后却是个嚣张跋扈,野心勃勃之人。
故而,这位宁安公主,在太后的纵容下,竟也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嚣张跋扈,冷漠无情的性格。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李桃之的身姿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林熹微,瞧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可别人还没嫁到元国,就先吓死了!”
宋宁安的目光,落在李桃之身上,毫不掩饰的轻蔑。
李桃之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身子微微颤抖。
“就是,没人要的废物!”
“空有其表,说不定私底下,还想着爬上龙榻呢!”
“这幅妖媚样,陛下才不会看上!”
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一块块尖锐的石子,在李桃之的心里不断掀起惊涛骇浪。
如今,她已是颗弃子,在这冰冷的宫闱,受这些贵女的欺凌就算了,还要被她们肆意污蔑。
女子最忌讳的便是清白之名。
如今她们将她的尊严,她的清白,肆意践踏!
前途未卜,难道还要继续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李桃之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这张,看似娇美,但实际心肠歹毒的娇蛮公主,还有那群冷眼旁观的贵女。
怒不可遏,她握紧双拳,随后严声道,“我虽被送去和亲,却也知礼义廉耻,不像你们跋扈张扬,趋炎附势,整日阿谀奉承,毫无半点骨气,只知跟着仗势欺人,实在令人不齿!”
话落,御花园瞬间陷入一阵寂静。
李桃之说完,心中一阵后怕。
她知晓自己这番话的后果,这群人,一看就是骨子里烂透了,如若她们反咬一口,此事告到太后那里,太后定不会饶过她。
李桃之的心急速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死就死吧,为正义而死,死得其所,总好比此刻尊严被践踏,飞鸟被折翼,自由被限制来得好!
那群贵女听了这番话,都惊呆了,一个个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桃之,平日里,温顺怯懦之人,今日莫非是被夺舍了?
宋宁安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怒极反笑,“好一个知礼义廉耻,今日本宫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她卷起长袖,露出细白的手腕,手指伸直,转了一圈,走向李桃之。
她盯着那双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厉声道,“不过是个母后的棋子罢了,竟也敢在此胡言乱语!”
话毕,她高高扬起手掌,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李桃之娇嫩的脸上。
四周静止。
李桃之欲想躲,但手腕却被宋宁安拽住。
御花园后方,一袭黑袍的宋沅庭正与礼部侍郎陶立垣,说些朝政之事,身后跟着侍卫及候公公一行人。
其实,大多都是陶立垣说,宋沅庭偶尔点点头。
陶立垣能说会道,是不可多得的诡辩之才,宋沅庭时常觉得让他做这礼部侍郎都是埋汰了他。
“陛下,如若南尧不归顺我朝,我大可跟着那林子珺上战场,打得他南尧落花流水!”
宋沅庭双手背在身后,懒洋洋看他一眼,“朕今日便下命令,让陶爱卿上战场,为国奋战。”
陶立垣微微一笑,“陛下,臣是说真的,林子珺一介女子,都能上战场,臣也可以的!”
宋沅庭闻言,眸子冷了几分,他看向陶立垣,静静开口,“朕也是说的。”
陶立垣:......
忽然,前方不远处有争吵声,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至耳边,宋沅庭蹙眉。
“陛下,奴才前去看看。”候公公忙躬身,细声道。
宋沅庭目光深邃,看不出神情,只一眼,便让人吓得不敢吱声。
候公公思忖片刻,忙转身。
片刻后,候公公回来禀明原因,宋沅庭也只嗯了声。
“去看看?”陶立垣开口。
“朕不知,陶爱卿何时这般爱管闲事了?”宋沅庭冷冷看着他,问道。
陶立垣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没再开口。
宋沅庭抬步,往前走去,走至假山后,他停下,果然瞧见李桃之正站在那,红着眼,看上去可怜极了。
眉头紧蹙,看着那双眼,心中的疼痛猝不及防,再次袭来。
“陛下......这......”候公公开口,想说什么,但触及宋沅庭那双眸,他又及时止住。
伴君如伴虎,谁能揣测陛下的心呢?
宋沅庭长指拂过腰间的玉佩,抬头,与李桃之那双眸子对上。
凄凄惨惨。
宋沅庭没动,他屹立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眼见着,宋宁安抬手,要挥上那莹白的脸,他终于抬起脚步。
身后候公公等人,忙跟了上去。
那处皆是女眷,陶立垣想了想,止住了脚步,到底是没看上去,虽然,他也想看好戏。
“住手!”
威严清冷的嗓音响起,一切都似停了下来。
早春时节,微风轻拂。
宋沅庭身着黑色锦袍,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麒麟,金线交织,威严非凡。
他的腰间,佩戴方形玉佩,随着他的走动,玉佩随风飘动。
宋沅庭冷冷扫了眼那群看戏的贵女,那群人立刻垂下目光。
江瑟瑟咬唇,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打到了。
真是可惜。
江瑟瑟撇撇嘴,微微叹了口气。
“皇,皇兄......”
宋宁安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兄。
怕到一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就在颤抖。
可皇兄,为何护着这个养女?
凭什么啊!
她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宋沅庭扫了眼李桃之,李桃之吓得瑟瑟发抖,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
宋沅庭没再看她,将目光转向宋宁安,目光如利剑般犀利,宋宁安吓了一跳,脸上的嚣张和愠意,瞬间被惊恐取代。
“宁安,母后就教你打人吗?”他身材高大颀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那与生俱来的尊贵,让周围的空气皆仿佛凝结。
宋宁安咽了咽口水,嗫嚅道,“皇兄,是这个养女先冒犯我的!”
“你说什么?”宋沅庭眉头微蹙。
身为上位者一向威严,此刻他板着脸,那身气势更为迫人。
他比李桃之高上不少,这样将她护在身后,正好将她完全遮挡住。
他离她极近,身上那股子冷香,徐徐涌入李桃之鼻尖,长睫轻颤,心跳加速。
皇兄,皇兄来了......
她揪紧袖子,努力压抑着情绪。
她在宫闱之中,向来行事严谨,今日也确实是被逼急了,才会如此反抗。
她不敢想象,如若陛下娶妻纳妃,这后宫会是怎样的情形,恐怕那些美人、贵妃什么的,都要上来踩她一脚。
她生得貌美,这些妃子,定会在背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她。
李桃之不禁有些后怕,幸好,幸好陛下后宫至今空缺。
不然,她这小命恐怕难保。
思及此,李桃之眼泪湿了一片,在这个后宫,她谁也不能得罪,她怎这般惨啊!
听见抽泣,宋沅庭回眸,便触及那双湿漉漉的双眸,心中一痛。
他不知怎的,一看见她落泪,连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
他克制住那股想拭去她眼泪的冲动。
李桃之抬手,拭去泪水,随后垂眸,“皇兄。”
明明她身着素白的长裙,可那明媚的眉眼,却将这份寡淡素净,衬托得更为秾丽。
她抽泣时,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又无辜又伤心,惹人怜惜极了。
她真是着实可怜,六岁前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即便生在江南,和娘亲没什么银两,倒也过得逍遥自在,这繁华的上京,反像是困住了她。
娘亲若是知晓她的境况,定是要后悔送她来上京寻父了。
她那父亲,堂堂铁骑大将军,也不过是个懦弱之辈。
宋沅庭敛眉,招来候公公,沉声命令,“将这些人驱走,朕和宁安,桃之处理些家事。”
“得令。”
候公公垂头,快步走向那群贵女,将陛下的话,委婉传达。
江瑟瑟抬头,看向那处,正好看见宋沅庭垂眸,看着李桃之,她看不见陛下目光,但不知为何,总让她内心不安。
她握紧拳头,咬唇,李桃之即便不和亲,这偌大的上京,也容不下她。
李桃之垂着眸,轻轻抽泣,一贯卑微姿态。
纤细的身姿微颤,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皇兄,是她说我跋扈嚣张,不知礼义廉耻,还说那群贵女趋炎附势,毫无骨气。”
宋宁安上前,拽了拽宋沅庭的长袖,晃了晃,“皇兄,宁安实在是气坏了,才才......才想打她。”
宋沅庭没应她,只静静看向她,目光清冷,淡漠如水,毫无波澜。
宋宁安慌了神,眼睫轻颤,宋沅庭虽威严,但一直不太插手后宫之事,相反,她想要什么,皇兄也会尽量满足她。
此刻,皇兄看着她的目光,让她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良久,宋沅庭开口,“宁安,朕原以为你生性爱玩,可未曾想到,你品性竟如此之差。”
宋宁安抬眸,不可置信看着皇兄,他身姿高大,气势迫人,令人心生畏惧。
从前,他一向不插手后宫之事,今日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失望和悔恨。
失望什么?
悔恨什么呢?
宋宁安不敢问,她从小做什么,母后皆不会管束。
甚至对她极为纵然娇惯。
她记得有一次有个宫女于她入睡时,不小心打翻了宫里的茶盏,将她吵醒了,母后直接让那宫女在宁安宫前跪了一夜,后来还被赶出了宫。
从小,母亲就教她眦睚必报,皇兄不懂吗?
她红了眼,才想起,皇兄自小就跟着父皇,起早贪黑忙于朝政。
皇兄哪有闲工夫管后宫之事。
可,今日是怎么了?
皇兄为何护上这个养女了?
宋宁安轻声道,“皇兄,此事真不怪宁安,是她,是她惹怒了我,皇兄,她说那番话,得罪了各家贵女,她没错吗?”
宋沅庭垂眸看向她,片刻后,蹙眉,“宁安,桃之哪句话说错了呢?是你跋扈,还是那群贵女趋炎附势?”
宋宁安愕然,她完万没料到皇兄会如此回答。
他竟......
也觉得这养女说得在理?
宋沅庭没再说什么,他只是让青妄将宋宁安带走,罚她一个月都别再出宫肆意妄为。
这月方才开始啊......
宋宁安红着眼瞪向李桃之,李桃之窘迫得抓住宋沅庭的袖子,不敢看她。
“你......你这个贱人,你拽着我皇兄袖子干嘛?”
李桃之细肩不住颤抖,似是被吓到。
宋沅庭微微挑眉,“你一公主,竟出口成脏,成何体统,禁足两月!”
宋宁安对上皇兄那凌厉的目光,瑟缩了下,而后,又瞥了眼,那拽着皇兄的细白手指,硬生生将怒气压了下来。
宋宁安离开后,宋沅庭垂眸看向李桃之,“从前,她也这般欺凌你?”
李桃之松开攥着他的手指,点头,“是。”
“你是哑巴吗?为何不来寻朕?”
他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忍不住多了份柔意,“你是朕的子民,朕理应胡你周全,还是你觉得朕会徇私,包庇宁安?”
李桃之眨眨眼,颤着声问,“竟然陛下愿护桃之,为何让桃之去和亲?”
宋沅庭一时语噻。
良久,他抬手,指腹轻碰她眼角的泪水,“朕不是说,莫要再谈及此事?”
明明他的手指,触在她脸上,动作轻柔,可他的嗓音,却透着股凉意。
“日后若有委屈便来寻朕。”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轻握住宋沅庭的手腕,将他手从自己脸上挪下,而后赶紧松开。
压抑许久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细声道,“皇兄,没有以后了,桃之不多日便要远赴元国都城了,日后,恐怕再难见到皇兄的面了,皇兄的好意,桃之心领了。”
她此刻只觉窘迫,让他见过自己的陋室后,又被他目睹自己被欺压的一面。
“朕......”
宋沅庭心里那块角落,疼痛卷土重来。
他自幼,便习惯身居高位,大权掌握,全天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此刻,望着面前娇弱,绝望的女子,他竟感觉周身弥漫着痛意。
“陛下。”对上他的目光,李桃之忙挪开视线,乌黑的长发落在脸颊,白如玉的侧脸,多了份朦胧和凄美。
“桃之与宁安不同,宁安可仰仗陛下及太后,桃之......”
顿了顿,她摇了摇头,“桃之孤身一人,本就该于十年前在将军府香消玉殒,桃之本就命薄,日后,不再奢求陛下怜悯。”
言罢,她朝男子弯腰行礼,“桃之告退。”
转过身,李桃之纤薄的身影,愈发显得落寞。
如她所言,她此生已然无所依靠,她究竟在奢求什么呢?
自六岁入京,她已然独活。
这十载,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