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背会了吗?第二段的开头我总是忘记,不行,我得再看一遍书。”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啊!这次考试,怎一个烦字了得?”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还是不是好哥们?搁这偷偷背着我学了什么东西?”
“什么学的?这是我上次考试吃的教训,周老头罚我抄二十遍的时候,你笑得最欢,活该你不会。”
……
骆樱的位置靠近前门,进进出出的人讨论着考试可能要出现的诗句默写,挠着头背诵课文的同时闪过几句插诨打科的互怼。
课桌上被清理的只剩下写字工具,她静静地坐着,没心思去解析进入耳朵的话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窗户外的身影上。
裴宴周坐在她的身后。
这个信息从昨晚就在她的脑海中发酵,害的她失眠到凌晨。从昨天晚自习那场意外,她的心率就恢复不到正常值,扑通扑通扰得她心烦。
窗边路过了第十一个人时,她原本紧抿的唇松开半分,继而轻咬着下唇,将所有的余光收了回来。
裴宴周来了,踩着考试的铃响坐在了她的后面。
骆樱捏着笔的手更紧了几分,不足一周的时间内,所有与裴宴周有关的东西变成了干扰剂,无声地降低着她对喜怒哀乐的阈值。
就像现在,心跳都要跳出来说兴奋了。
“同学们,第一场照例考语文,一百五十分钟的时间,大家都是高二年级的佼佼者,就不用我们再强调考场纪律了,在这里预祝各位都取得一个好成绩。”
监考老师简单地说了两句,便撕开试卷封口,将试卷发了下去。
裴宴周从脚底板向上都散发着神清气爽,接过骆樱传过来的试卷,唇角不自觉又上升了几分。
选择填空手感不错,阅读短文手感不错,就连平时头疼的八百字作文都顺眼了许多。
涂好答题卡后,他放下笔时甚至想吹两声口哨,视线就像是长了脚一般,移到前方的身影上。
白色的衬衫收进裙子里,腰身完全的映入眼帘。
裴宴周的右手指尖动了下,鬼斧神差地想起昨晚的触觉,凭着那几秒的触碰,他敢肯定一只手足以圈住骆樱的腰身。
眼前这人,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易碎感。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把握考试时间。”
广播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想,裴宴周回过神才隐约觉得不对劲,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小身板,脑袋倾斜了几度。
“考试还剩最后几分钟,请同学们注意考场纪律,不要随意张望,专注自己的试卷。”
监考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在和裴宴周的视线对上之后,警告的很隐晦:“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其他同学的知识水平可能还不如你。”
裴宴周没有作弊的心思,自然不会觉得冒犯,只是端正了一下自己,便倚靠在墙上打发时间。
“考试结束,第一排同学开始收卷。”
等的就是这一声令下,他起身都谁都积极,生怕前面的人不知道他要收卷,眼急心切稍有不注意就因动作太大得到了注目礼,这才掩饰般的伸了下懒腰。
每排的收卷活动都开始进行时,大少爷才温吞吞地离开自己的座位,还不等走到骆樱面前,就被递过来的一张卷子打发了。
骆樱的整个脸部都隐藏在头发的阴影中,裴宴周一个眼神都没分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收卷。
“裴哥,今天怎么收卷了?”
吴恩是带着四方眼镜的第二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高手,此刻他推了推眼睛:“以前你坐在第一排的时候,可是雷打不动,这次不会是英雄救美吧?”
裴宴周粗鲁地拽过他的答题卡,撇了他一眼:“我救你妹。”
午饭后,裴宴周坐到第二排,翘着两郎腿,嚼着棒棒糖,靠着墙优哉游哉地坐着。
他刚刚回去确认了那封信的存在,证实了昨天晚上并不是主观臆想,以防万一还翻开情书,是写给他的,落笔是一个“樱”字,再加上粉嫩到不行的樱花信封,怎么想都应该是骆樱留的。
“嘭”。
身前的桌椅被撞得向前几十厘米,第二排连同第一排的桌子撞在一起,课桌上的笔散落一地。
“对不起。”吴恩道歉声快过裴宴周的骂声,他退回到座位上,拿起四方眼镜戴上,就开始捡地上的东西:“裴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操场的地都扫完了吗?要是再扣分,还要继续被罚。”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早被口头教育了。一班平时人员变动不大,大家都基本做了两年时间的同学,就算说不上亲密无间,但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
裴宴周将棒棒糖嚼碎:“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吴恩很上道:“好的哥哥。”
裴宴周只吐出一个字:“滚。”
上课前骆樱才回到座位上,垂着头也没有半分搭讪的意思。
裴宴周没追过人,但也没见过这么冷淡的表白者,他都坐到这里,约等于送上门了,骆樱怎么还就矜持上了?
他又换了个思考的姿势,难道是性格太腼腆了?还是觉得他不好说话?那他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表情?
“嘭嘭嘭。”
玻璃窗传来声响,裴宴周回过神,就看见段文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抬手拉开了窗户:“有事?”
“我真是一白跑腿的。”段文越叹了口气,将手里的2b笔芯递给他:“不过你刚刚是想到了什么,怎么一副做了有颜色的梦的表情?你照照镜子,真的相当猥琐。”
世界上所有应该被剥夺舌头的人都聚在他的身边了是吗?
裴宴周在想动手拧断他的脖子前,段文越识相地拉上了窗户,摆手离开了。
教室里不乏有看热闹的人,笑容刚荡漾起来,就看见裴宴周的黑了脸,不约而同低头躲避视线。
他们清楚裴宴周的脾气,没人愿意当试验裴宴周脾气有多差的小白鼠。
一些人在裴宴周那里有特权,可以说些无伤大雅的话,但并不意味着裴宴周的脾气好,对待谁都能一视同仁。
英语考试是最轻松的一门,距离放假只剩下ABCD的选项,有些人的心在发下试卷的那一刻就飞到了王者峡谷里。
裴宴周在试卷上勾勾圈圈,完成作文后才用了一半时间。
没了压力,困意涌上大脑,上眼皮不断和下眼皮打架,他右手拖着脑袋,病恹恹地闭上了眸子。
等校园广播放送了十五分钟的倒计时,他才撑起眼皮,懒洋洋地取开笔芯盒,按了几下铅笔的按钮,意外看见很长一截的笔芯。
他这只笔从没换过笔芯,在考试频繁的圣春高中里,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上午的理综考试勉强撑了过去,他才让段文越买来的笔芯。
望着好几厘米的笔芯,他合上笔芯盒,涂答题卡时分出三分神来思考记忆力哪里出现的偏差。
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浪费了几个脑细胞,裴宴周也没再纠结这件小事,将2b铅笔放在一旁,等待着考试结束的铃声。
监考老师示意收卷。
裴宴周斜靠在墙上,像个老大爷一般,脚一抬踢了吴恩的桌子,下巴一抬示意收卷。
吴恩习以为常,嘴却忍不住犯个贱:“拿着第二名的成绩干着第一名的活。”
裴宴周:“……”
“樱花妹……”吴恩的最后一个“妹”字,在骆樱注视下卡在嘴边,他下意识推了下眼睛:“你的答题卡没涂。”
骆樱没说话,按了几下没有笔芯的2b铅笔,意思表示的相当明白。
“没笔芯了?你怎么没借啊?英语成绩百分之八十都是选择题,你这不相当于直接放弃了这门学科的成绩,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吴恩刚说完,监考老师就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交卷的时间,不能继续答题了。”
她看了几乎空白的答题卡,疑惑地看着骆樱:“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作为监考老师,我不能再允许你答题了,你有什么特殊原因要说明的吗?”
骆樱脸上没慌乱的痕迹,甚至还轻微地扬了下唇角,平静地晃了下头。
监考老师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就当是买了个教训,以后可不要再出这样的意外了。”
看骆樱坦然的交上了试卷,吴恩除了可惜也插不上什么话,继续收试卷:“裴哥,你楞什么呢?是张空白的答题卡,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再说凭你的英语水平,还有和别人对答案的必要吗?”
裴宴周望着空白的答题卡,细微的偏差各归其位。
他想起来了。两张桌子碰撞时,他和骆樱的东西散落一地,恰好被不长眼的某人给弄混了。
“裴哥,你这是什么眼神?”吴恩对裴宴周还是比旁人多了些尊重的:“我得罪你了吗?看你这样子怎么想刀我?”
裴宴周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人,抬手拿起答题卡往他怀里一推:“赶紧滚。”
考试的焦灼随着交卷慢慢散去,教室里是压不住的欢呼声,高中时代也就这交卷的几秒都感受到片刻的轻松。
裴宴周看着前方正收拾东西的身影,掌心握着那只阴差阳错被交换的铅笔,他少有的感觉到喉咙干涩,涌上一种久违的愧疚。
而受害人则是面无表情的扬长而过,仿佛答题卡没涂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许是初生牛出不怕虎,根本不知道一班是什么卷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出自李清照《声声慢》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出自《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