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喧闹声平复了些许,周绍金才摆摆手:“怎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安静些,就让新同学看猴一样站着?”
美女面前,傻子才会认领猴子的称号。此话一处,打了鸡血的学生又像是挨了一阵镇定剂,安静了不少。
“新同学来介绍一下自己。”
周绍金转身看向骆樱,又想起骆樱嘶哑的声音,转身继续道:“新同学有些特殊原因,换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骆樱同学,这学期转入我们班级,接下来的时间会和大家一起学习。”
掌声伴着“欢迎”声一同响起。
骆樱微微弯腰,用行动表示的谢意。
周绍金望了教室一周:“现在就裴宴周同学有空位。”
说完,又想起裴宴周的臭脾气,手指了一下教室门口的位置:“或者从这里腾出空,放一个单桌,你坐在这里?”
全班又是统一的惊叹:“嘶~”
骆樱听见“裴宴周”的名字心跳猛地一顿,在嘈杂声里无声吞咽了下口水,眼神怔怔地,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般,直接望向最后一排。
是。
照片上的那个少年,以及公交车上三分钟乌龙的前男友。
裴宴周左手拖着下巴,一瞬不移地望着她。
在人声鼎沸中,他眼中有晦暗不明的情绪闪动,但又好像平静到岿然不动。
骆樱无法形容这一秒的心情。
她越过无数人只望向他,眸子里倒影着裴宴周歪着头挑眉的模样,恍惚中,她好似跨越时光,上涨的心跳带动全身的细胞热烈鼓动,让她生出一种虚幻的错觉。
比世界未解之谜更难猜的是少女的心思。
火山崩发的前一秒,板块位移的后一秒,少女的心动亦如此,上一秒岿然不动,下一秒山崩地裂。
这一秒光影交错,喧哗不止,无数宇宙尘埃在短暂的一刹悄然落定。
周绍金看着这两人诡异的气氛,心里荡起了秋千,原本一个裴宴周就够头疼的了,这新同学万一是个催化剂,班级不就直接炸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但声音还是纹丝不动的播音腔:“骆樱同学,你想坐在裴宴周的旁边,还是把那张桌子搬到第一排?”
学生们的八卦嗅觉堪比狗仔,连周老头都察觉到了,他们自然不落下风,这一会早就在心里过了几遍偶像剧。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两人认识?是错觉吧?”
“昨天表彰大会结束后的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展开说说!”
“听说是裴神亲自说有女朋友,好像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而且是站在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面前说的。”
“不会吧……”
教室里此刻多了四十几个悲伤地拨浪鼓,没隔三秒,脑袋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看看新来的转校生,看看后排的小霸王,最后再可怜可怜没人要的自己。
裴宴周倚靠在墙上,抱着双臂,视线丝毫不见回避,就这样横冲直撞,视线直直地盯着白炽灯下的小身影。
几秒后,骆樱回过神,迟钝地收回视线,抿着唇犹豫下,一抬右手,指了指教室门口的位置。
她昨天划清界限,没理由现在主动送上门。
“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周绍金松了一口气,同学们也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后,周绍金露出几丝笑意。
他朝着裴宴周招招手:“裴宴周同学,麻烦你把你旁边的桌子搬过来。”他又招呼着靠近墙的一排学生:“这一排的同学往后移,腾出来一个座位给骆樱同学。”
要是其他人,别说帮忙搬,那人亲自来搬都不见得能挪走。
裴宴周望了一眼相处两年的桌椅,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撇开眼的少女,大拇指按压着小拇指发出一声轻响,才温吞吞地将桌子上散落的课本扔到自己桌上。
“别瞪着大眼睛发呆了。”
周绍金出声扯回所有游离的神经:“高二就剩下最后一个月了,可抓紧时间巩固这学期的知识,等高三开学,就是准高考生的身份了。”
他走了一圈,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忘了告诉大家,因为高考原因这周回家,但你们也别太高兴,放假之前会有一次月考,希望大家好好准备,都有一个好成绩。”
在一声声中怨声载道地哀嚎声,周绍金的播音腔愈发字正腔圆,尤为幸灾乐祸:“还有明天整整一天的准备时间,别灰心丧气啊,昨天刚开完表彰大会,此刻才更要有激情,没准下一个站上领奖台的是你也说不准。”
堪比惊天噩耗的消息一传来,都顾不得转校生了,苦哈哈地拿着各种试卷开始复盘。
这边裴宴周将桌凳搬到第一排,路过骆樱时,刻意地停顿几秒,谁知人垂着脑袋,半点都没有看向他的意思。
得,他现在有权力怀疑,这人和他眉来眼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骗他的桌椅,他倒好,还亲自送货上门。
骆樱完全不知道裴宴周山路十八弯的心思,将书本放在课桌上,就抢先一步将凳子放了下来。
她舔了舔上颚,一股强烈的刺痛感涌上神经末梢,将到嘴边的“谢谢”咽回了肚子里,冲着裴宴周行了个招牌式的点头礼。
老实说,就裴宴周这种男生,估计也不稀罕她那句道谢。
裴宴周表情无异,心里却有点失落冒出头,他摁都摁不下去。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失落什么,总不至于惦记人家一句“谢谢”,他可不知道骨子里还藏着这一份恶劣。
昨天已经答应了两人装作不认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想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更何况现在人还不待见他。
在转身离开时,突然衣角涌来一股力道。他低头望去,只看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正扯着他的衣角。
在一顿惊呼声中,周绍金光速般飞到事发地点,播音腔都像是开了二倍速了:“怎么了,骆樱同学?”
倒不是怕有什么故事,他纯粹是知道裴宴周的臭脾气,这要是万一大少爷不舒心,一巴掌甩了出去,就骆樱这一小姑娘少说也得骨折。
他跑过来的时间都能想象到骆樱腿部打着绷带,挂在医院病床上憔悴的小模样。
骆樱在裴宴周看过来时就松开了手,她从抽屉里拿出天蓝色的纸,在递过去的时候,才看见上面画满了红色的小爱心。
她表情木然,抬眸时暗棕色的瞳孔中释放出无辜,她无意将情书公之于众,只是单纯想物归原主而已。
“嗷。”舒哲率先狼化,全班紧随其后,教室瞬间变成一个大型动物园,鬼哭狼嗷停不住。
“情书!”
周绍金看着裴宴周没有伸手接的意思,稳住身形,将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给我。”他接过那封书信,拆都没拆就调侃起来:“裴宴周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气高,表彰大会又亮了一次相,这是你新来的小粉丝给你写的信?”
一般的少年早就面红耳赤,肾上腺素与荷尔蒙涌上脑门,要么撇清关系,要么怦然心动。
裴宴周不是一般的少年,他望着罪魁祸首愈发红润的脸颊,眉眼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扯着嘴角回道:“不知道。”
“全文行云流水,字体干净整洁,感情流畅,写的很不错。”
周绍金评价后将书信折起来,也没有还给当事人的打算:“署名不是咱班学生,我就不诵读了,青春期对异性有朦胧的好感很正常,但精力不能分散,高中结束后,你们想怎么造都可以,只是现在不行,都明白吗?”
“明白了。”回应的是有气无力的失落。
“当然裴宴周同学是非常优秀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成绩,都称得上举世无双,要是我,我也……”
“老师可别,无福消受。”裴宴周越听越离谱,匆忙打断。
“听到没有,这些无用的喜欢对别人来说,有时是一种困扰。”
周绍金的眼神从骆樱身上略过,颇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咱们班可别出现一些连兔子都不如的人。”
气氛轻松了十分钟后,多数同学的心思都回到学习上了。
周绍金双手背在后面在班级溜达,脚步悠闲,眼神泛光。他的目光不断巡视,无声地记住所有望向骆樱的男同学。
虽然情书是写给裴宴周的,但方才那番话主要是针对这群小兔崽子们。
谁不知道裴宴周是个不折不扣的冷面阎王,没有多余旖旎心事的少年暂且学不会绅士风度,对所有春心萌动都视而不见,怀春的少女被冷落三两次也就消停了。
可骆樱不一样,出落清纯的少女看着便抵不住软磨硬泡,遇上一堆风华正茂的厚脸皮少年,一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算是带过十几年的老教师,拿捏学生的心思也算有一手,就这些朝着骆樱看三次以上的男生,他课下都得好好敲打敲打。
趁着周绍金转身的功夫,裴宴周从笨重信息技术书里的割开的凹槽里拿出手机,刚按亮就看见微信里的未读消息。
【荷包蛋】:裴哥,你现在有同桌了吧?
【荷包蛋】:放学等我一块走?
【荷包蛋】:裴哥,最后帮兄弟一次,大恩大德永远铭记于心。
就算兔子不吃窝边草,有的是其他班级里的野兔子惦记。
裴宴周轻嗤一声,将手机重新扔回课本的夹层里,掀起眼皮,看向教室前门的方向。
额间的碎发遮出了眉骨,他黑而密的长睫毛动了两下,好似情绪染了一丝烦躁,他舔了下后槽牙,轻啧了一声。
呵,还真是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