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你这个卑鄙小人!”连将军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满满都是沙哑,怒吼着:“你要收我的军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相对比连将军的愤怒,祁律就显得十足的悠闲,笑眯眯的说:“将军放心,律的确要收你的军队,还有多谢你的慷慨大方,不过……”
祁律笑眯眯的说:“谁说律要治将军于死地了?”
“你?”连将军显然听不懂祁律的话了。
自古以来,想要收服军队,无非就是一个办法,杀掉主将,然后替换主将,除了这个法子,还有甚么旁的好法子么?
祁律说:“律之前便说过,打打杀杀甚么的,不适合律,咱们是文明的好青年,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说是不是?”
连将军被他说得懵了,不喊打喊杀,那要做甚么?
祁律笑着说:“你放心好了,律不止不杀你,而且还要……放了你。”
连将军奇怪的盯着祁律,这会子连话都说不出口了,似乎怕祁律是诓骗自己。
祁律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天子也是仁慈为怀,连将军你为齐国着想,也是听命,所以我们不会杀你,不但不会杀你,反而会放了你,让你全须全影的,离开虎贲中军。”
连将军更是迷茫,狐疑的盯着祁律,一脸的不敢置信。
别说是连将军不敢置信了,公孙无知也不敢置信,毕竟连将军手握兵权,如果放他回去,就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公孙无知想要说话,却被天子拦住了,姬林抬起手来,示意公孙无知不必着急,虽姬林心中也有疑问,但他充分信任祁律,并不想打乱祁律的计划。
祁律笑着说:“将军放心好了,我们这就放将军离开中军,您是想要回临淄报信,还是想要回临淄求情,都随便,倘或律阻拦一分一毫,公孙无知就是小狗儿!”
公孙无知:“……”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讳,跟自己有甚么关系啊!
连将军还是很迷茫,眯着眼睛说:“祁律,不管你用甚么计谋,都不会得逞的!你以为我们太子只有这一手准备么?那就大错特错了!”
祁律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说:“好啊,放马过来。”
郑国,郑宫之中。
郑国国相祭仲进入宫中,很快来到路寝宫门口。他想要谒见郑伯寤生,刚来到寝宫门口,却被寺人拦住了。
寺人面露轻微的尴尬,拦住祭仲,打起一百二十分的恭敬,笑着说:“祭相,今儿个您不是在府中休憩,怎么的进宫来了?”
祭仲看了一眼路寝宫的方向,淡淡的说:“请通报一声。”
寺人脸色更是尴尬,笑着说:“这个……祭相有所不知,这个……君上这会子有些忙碌。”
他这么说着,路寝宫中突然传来欢歌笑语之声,女子的笑声幽幽传来,说:“郑公,您幸酒呀!幸酒嘛!小女喂郑公!”
随即还有陌生男子的声音,笑着说:“郑公如此大义,当真是我齐国的幸事啊!那往后的事情,还有赖郑公多多提携!”
诸如此类的话盘桓在路寝宫上空,从殿门传出来,寺人咳嗽了一声,说:“小臣也就不瞒祭相了,这……这今儿个,齐国的使者一大早就进宫了,还……还带了许多美人儿,君上召见齐国使者,一直在商议大事,因此有言在先,谁来也不见,包括……包括国相您。”
祭仲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不过他没有太多的表情,脸色平静,一切喜怒不形于色,淡淡的说:“我知了,有劳。”
说着,转身要走,却在此时,突听“吱呀——”一声,殿门打开,有人从路寝宫中走出来。
那人身形不稳,踉踉跄跄,一股子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看着衣着的模样,应该就是齐国的使者了,使者被一群美人儿环绕着,那些美人儿扶着齐国使者,大家都是踉踉跄跄。
从祭仲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见路寝宫内的光景,只能看到齐国使者一个劲儿的对路寝宫内作揖,殷勤备至,笑着说:“那还有赖郑公出手,这会盟的事儿……希望郑公多多上心,改日等我太子登上国君之位,一定亲自来拜谢郑公的大恩大德!”
殿内传来一个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嗓音已经微醺,可不就是郑伯寤生的声音么?笑着说:“齐国使者您说哪里话?我郑国和齐国,本就是联盟,齐太子乃系齐国正统,太子诸儿即位天经地义,天公地道,有甚么可说?如今我郑国帮助齐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齐国使者连连拜下,谢过好几次,这才转身离开,被美人儿们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咚!”一声,正好撞在了祭仲身上。
祭仲眯了眯眼睛,那齐国使者抬头来,看到了祭仲,一点子也没有害怕,完全没有冲撞别人的歉意,反而抬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说:“呦!这不是祭相么?我还以为撞到了甚么阿猫阿狗,真是对不知,对不住啊!”
祭仲根本没有理会他,转身要走,却被齐国使者叫住,齐国使者一把抓住祭仲的袍子,说:“祭相,别着急走啊,咱们还没说道说道,日前我为祭相备上厚礼,祭相却怎么做的,还羞辱于我,当日祭相可是说,郑公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让我趁早死了心!怎么样啊,今儿个你是看到了么,郑公同意了,与我齐国联盟,共同抵抗天子暴政!”
祭仲根本没有搭理他,淡淡的看着对方,随即才说:“说完了么?”
齐国使者一愣,反应了很半天,祭仲撇开他的手,冷冷的说:“说完了,我还有事儿,恕不奉陪。”
祭仲都没多看齐国使者一眼,径直离开,往路寝宫中走去。
路寝宫中很昏暗,还隐隐的残存着那些女酒身上的香粉气息,祭仲走进去,登时打了一个喷嚏,继续往里走,便看到有人歪在案几旁边,伸手支着案几,似乎正在浅眠。
祭仲轻声过去,低声说:“拜见君上。”
那支在案几旁边浅眠之人,可不就是郑伯寤生么?
郑伯寤生慢慢睁开眼睛,眼眸中哪有一点子醉酒的模样,分明是一副清醒的样子,他抬了抬抬手,说:“过来,孤头疼的紧。”
祭仲立刻走过去,躬身来到郑伯身边,跪坐下来,给郑伯轻轻的按着额角,说:“君上头疾又犯了,不应饮酒的。”
郑伯寤生难得笑了一声,说:“没有多饮,孤若是不饮,那齐国的使者又怎么能信以为真呢?”
齐国太子诸儿派遣了使者来到郑国,为的不是别的,就是拉拢郑伯寤生,让郑伯寤生力保自己成为齐国国君。太子诸儿也知道,虽然自己是太子,但是公孙无知人气很高,半路还杀出一个祁律来,祁律名望也高,哪一个不是碾压自己,光是太子远远不够。
因此诸儿就生出了,一面让连将军拖延祁律,一面又派人去郑国,拉拢郑伯寤生的法子。其实除了郑伯寤生,太子诸儿还准备拉拢很多人,例如卫国,还有在周边的鲁国和莒国。
如果有了这些国家的支持,天子想要扶持祁律,也要掂量掂量。
祭仲知道齐国使者的来意,齐国使者第一次来,就去找了祭仲,还给了祭仲很多好处,太子诸儿还说出,如果郑国能扶持自己,等自己上位之后,就拜祭仲为义父的说辞。
祭仲听了,却不以为意,毕竟自己的出身并非是公族,而且连个卿族也不算,只是一个小吏,太子诸儿这样的贵胄,最看不起的就是祭仲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拜祭仲为义父呢,不过都是画大饼而已。
祭仲果断拒绝了齐国使者,没有帮任何忙,不过没有想到的是,齐国使者的人脉很广泛,竟然被郑伯寤生召见了,而且看这情况,谈的还挺顺利。
郑伯寤生轻笑一声,说:“能谈的如此顺利,还有赖祭卿配合。”
祭仲淡淡一笑,说:“都是君上英明,出此妙计。”
齐国使者很得意,当面撅了祭仲的面子,祭仲是谁?郑国第一权臣,只要是祭仲的话,那就是郑伯寤生的话,今日郑伯寤生却为了齐国使者,驳了祭仲的面子,齐国使者是心满意足。
其实齐国使者完全不知道,祭仲和郑伯寤生,不过是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而已,两个人合着是双打,引齐国使者中套。
郑伯寤生轻笑一声,唇角一勾,说:“如今的齐国内乱,我们正适合浑水摸鱼,如此一来,齐国使者已经对咱们郑国完全放下戒心,进入齐国之后,无论是天子扶持祁太傅,还是诸儿上位,只要随机应变,好处,就都是我郑国的。”
祭仲拱手说:“君上英明。”
郑伯寤生幽幽的说:“说起来,倘或诸儿上位,倒是简单便宜的很,诸儿为人阴险记仇,却没甚么建树,他若是上位,正是我们郑国发展的时机。”
祭仲淡淡的说:“只可惜……按照现在的势头来说,太子诸儿是悬了。”
祭仲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虽太子诸儿是嫡系,但是太子诸儿为了对抗天子扶持祁律,还有对抗公孙无知的势力,竟然想到了引外敌入侵这种笨法子,给郑国、卫国、鲁国、莒国都派去了使者。
要知道,四个国家的兵马一旦开到齐国,那就授柄于人,将剑柄交给别人,剑刃对准自己,这种做法十足的不明智,绝对不是一个胜利者该使用的方法。
郑伯寤生说:“无妨,即使是祁太傅上位,咱们也不会有甚么坏处。”
虎贲中军。
“太傅!!小叔!!”
公孙无知连忙拉住祁律,将他拽到一边儿去,幕府营帐很大,公孙无知将祁律拽到角落,鬼鬼祟祟的说:“祁太傅,我的好小叔!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那是连将军,是齐国的将军啊,你若是放了他,岂不是纵虎归山?”
祁律要放走连将军,公孙无知一头冷汗,倘或连将军真的走了,以后记仇,连带着自己那份儿也算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祁律似乎看出了公孙无知的忧虑,对公孙无知笑了笑,挑了挑眉,在天子眼睛里,就仿佛暗送秋波一般。
祁律说:“乖侄儿,无妨,听小叔的,准没错。”
公孙无知还想再说,天子已经吃味儿吃到饱,拉住祁律,又把祁律拉回来,说:“事不宜迟,倘或要放连将军,今日便放走。”
祁律点点头,挥手说:“有劳虢公为连将军松绑。”
连将军瞠目结舌,眼看着虢公忌父给他松绑,“咚!”一声直接头朝下栽了下来,差点子给磕傻了过去。
连将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浑身光着,一股股冷风窜过来,更重要的事羞耻,一身身鸡皮疙瘩往下掉。
祁律笑着说:“连将军,咱们再会了?”
说着还啪的一声,竟然拍了连将军的后背一巴掌,因着连将军的衣裳被扒了,祁律这么一拍,脆生生的直响,在庄严肃穆的幕府营帐中还带回音。
连将军脸面都要烧没了,胡子都起飞起来,想他征战十数年,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恶狠狠地说:“祁律!!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放我离开!我与你不共戴天!!”
连将军说完,虽很愤怒,但还是急匆匆离开,几乎是抱头鼠窜。
“诶,等等。”
就在连将军要离开幕府之时,祁律突然出声。连将军明显哆嗦了一下,似乎怕祁律出尔反尔,刚一回头,嘭一声,有甚么东西砸了过来,兜头砸在连将军的脸面上。
定眼一看,是衣裳!
祁律笑着说:“连将军,穿好了再走罢,别着凉啊?”
连将军气的眼如铜铃,差点从眼眶里弹出来,喘着粗气,抱着衣裳便逃窜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公孙无知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心说辛亏自己没有彻底得罪祁太傅。这般看来,自己偷跑被抓回来,已经算是轻的了,起码祁律没有把自己扒光衣裳吊起来游街示众。
其实不是祁太傅太善良了,祁律也想过,但是被天子狠狠的拒绝否定了,毕竟公孙无知起先对祁律的态度不一般,天子怎么可能让祁律扒了公孙无知的衣裳呢。
连将军夹着尾巴逃跑,祁律挥着手说:“连将军,再来顽啊!下次再来啊!”
公孙无知:“……”这口气,怎么有点不对劲儿,那么风尘气呢?
天子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说:“还没顽够?”
祁律笑着说:“顽够了,你们说连将军好歹也征战多年,怎么还有小肚腩啊。”
公孙无知:“……”这是重点么。
公孙无知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实在不知,太傅为何要放虎归山,如今正是咱们对抗诸儿的良机啊!”
祁律说:“好侄儿,你错了,放走连将军,才是咱们对抗诸儿的良机。”
公孙无知没听明白,祁律解释说:“这打仗,攻心为上,再者说了,这里并非我们的主场,此乃齐国的地界,我们要是在这里开仗,是讨不到好处的。因此……攻心为上,不要正面交手,你们想想看,连将军的兵马都被咱们扣住了,而天子却把连将军全须全影的放出去,只他一个人回到临淄城,诸儿会相信他么?”
公孙无知瞬间仿佛明白了甚么,好像是这个理儿!
公孙无知说:“啊!是了!诸儿这个人,没甚么本事儿,但是心疑病很重,倘或连将军丢了所有的兵马,自己却回去了,而且没受伤,诸儿一定会对他起疑心!”
祁律又说:“你们再想想看,诸儿在齐国有甚么作为?不就是仗着姻亲关系,和连将军比较亲厚么,如果他失去了连将军这个左膀右臂,还能调配甚么人马?又有甚么人马,是心甘情愿追随他的?”
公孙无知一脸受教,刚想要对祁律表达一些仰慕之情,哪知道祁律笑着说:“再者说了,公孙好歹和连将军之堂妹有情,连大舅哥都要杀,这也太绝情了罢?”
“有情?”公孙无知睁大眼睛,连忙说:“甚么有情,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真的清清白白的!”
公孙无知说着,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一面儿的孟阳,孟阳没甚么表情,更加没有说话。
祁律摸着下巴,说:“连将军放回去了,咱们不能吃亏,也该传出一些风声,就说连将军来到虎贲中军之后,祁太傅为连将军亲手做汤羹,对连将军多好多好之类的,务必要让这谣言,顺利传到临淄去。”
公孙无知说:“嗨!这就包在我身上罢!我在临淄有人脉,不过是传传谣言,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得是,便宜得很!”
祁律点点头,说:“这事儿自然要交给公孙比较妥当,是了……”
祁律说着,多看了一眼公孙无知,公孙无知只觉得后背发麻,整个人仿佛被祁律电了一样,酥酥的,顺着后脊梁往上爬,心窍都软乎乎的,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公孙无知沉浸在祁律的“温柔乡”之时,祁律却冷酷无情的说:“至于谣言,律觉得一个不够,为了让太子诸儿信以为真,眼下还需要第二个谣言。”
公孙无知说:“甚么谣言?”
祁律盯着公孙无知,说:“绿帽子。”
“绿帽子?乃是何物?”
公孙无知一脸迷茫,天子却揉了揉额角,天子与祁律相处的时间久了,所以多少知道一些祁太傅的名词,什么绿帽子,还是有所耳闻的。
祁律说:“太子诸儿之所以信任连将军,就是因着与连将军家里沾亲带故,如今连将军一个人跑回去,太子诸儿必然要怀疑他,如果再传出连将军的堂妹移情别恋的事儿,你说太子诸儿会如何?”
太子诸儿其实并非多宠爱连将军的堂妹,但是他答应过要娶连将军的堂妹,自古以来的政治,加上一层姻亲关系,那就更加保险了,所以连将军和太子诸儿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姻亲关系。
祁律要斩草除根,彻底斩掉两个人的联系,一方面从连将军入手,另外一方面从堂妹入手。
祁律笑着对公孙无知说:“就劳烦公孙同时传出齐国第一美男子公孙无知与连将军之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诸如此类的绯闻消息。”
“二、二三事?!”公孙无知瞬间醒过梦来,原来祁太傅刚才对自己笑的那般甜蜜,其实是不安好心。
公孙无知立刻说:“我和连将军之妹根本没事儿!我们俩真的没事儿!”
祁律说:“谁让你们有事儿了?只不过传传绯闻而已,太子诸儿生性多疑,必然会更加怀疑。”
公孙无知眼皮狂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嘟囔的说:“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散播谣言啊……”
不过说到底,全都晚了,因着跳进祁律圈套之人,不只是连将军一个人,还有……公孙无知。
齐国,临淄城。
“太子!!太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太子诸儿虽还没有正式即位,但是他已经入住了齐国的路寝宫,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正式的齐国国君。
太子诸儿身边美女环绕,正在吃酒,却听寺人大喊着,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太子诸儿冷声说:“做甚么慌慌张张的,打扰了本太子的雅兴!”
寺人匆忙的说:“太子,沛丘……沛丘有消息了。”
太子诸儿笑着说:“是了,可是连将军成功拖延住了虎贲中军?”
“这……”寺人犹豫了一会子,终于扛不住,咬牙说:“连将军的所有兵马,全都……全都被虎贲军扣、扣下来!”
“你说甚么!?”
太子诸儿气的一把推开身边的女酒,滕然站起来,怒吼说:“废物!!废物!!都是庸狗!!没用!”
太子诸儿啪嚓一声将羽觞耳杯狠狠砸在地上,但是羽觞耳杯乃青铜所铸,因此摔不碎,摔在地上又跳起来,气的太子诸儿冲过去,狠狠剁上好几脚。
太子诸儿怒吼:“连进呢?!”
“回,回天子的话……”寺人战战兢兢的说:“将军、将军好似逃出来了,正在赶往……赶往临淄的路上。”
“报——!!”
“太子!连将军回来了!正在临淄城下求见!请求入城!”
太子诸儿怒吼说:“还不快把他给我带进来!”
他喊完,眼眸一转,抬起手说:“等等!连将军身边带了多少人?”
士兵回话说:“回太子,连将军一个人回来的身边没有带人。”
“甚么?!”太子诸儿眯眼说:“一个人回来的?那他……可有受伤?”
士兵说:“回太子,连将军看起来,好似没有受伤。”
太子诸儿眯着眼睛,眼眸在眼眶中打转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齐国的兵马全都被扣住了,而连将军一个人跑回来,没有受伤?
太子诸儿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说:“等等!先不要把连将军放进来!传我的令下去,派一百精锐过去,将连将军扣押起来!”
士兵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拱手说:“是,卑将敬诺!”
连将军好不容易从虎贲中军跑回临淄,这一路上可谓是千难万险,毕竟只有他一个人,身上也没有财币,结果回到临淄城,没能入城,却听到轰隆一声,城门大开,不是太子亲自迎接而出,而是一百齐国精锐,从城门内开出来,直接将他围在中间。
“你们做甚么?要造反么!?”连将军怒吼着,士兵们却只听命令,立刻冲上来,将连将军扣起来。
连将军挣扎着大喊:“我要见太子!这都是祁律的诡计!!这都是祁律的诡计!我要见太子!!”
临淄城门口一阵骚乱,大将军被扣了起来,一时间城内风云变化。祁律猜的太准了,太子诸儿虽然没什么建树,但是有一个统治者的通病,那就是多疑。
太子诸儿为了以防万一,也决定先将连将军抓起来,没有了连将军坐镇临淄城,城中派系更是争夺不休。
太子诸儿烦恼的厉害,这个时候派去郑国的使者回来了,给太子诸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郑伯寤生已经答应援兵齐国,不日郑国的军队就会进入齐国,在临淄城外与太子诸儿会盟。
使者笑的一脸殷勤,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郑国乃当世强国,有郑国辅助,太子一定可以如愿以偿的登上国君之位!”
太子诸儿抚掌说:“好好好,可算是等到了一个好消息了,那其他几个国家呢,卫国呢?鲁国呢?莒国呢?”
卿大夫说:“太子不必担忧,这卫国已经答允,正在路上。至于鲁国嘛,至今还没有表态,正在等待鲁国的回话,不过太子您放心,天子的目的,可是咱们东三国啊,鲁国绝对不可坐以待毙。莒国早早便同意了与太子会盟,算起来,后日就要到临淄城外了。”
太子诸儿阴测测一笑,说:“好!好的很!会盟之事,就由你来负责,务必盛大,我就不信了,我齐国、郑国、莒国、鲁国四个国家拧在一起,天子还能与我们顽抗到底不成?!”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虎贲军中军营地中,一连串的大喊声由远及近,天子好不容易歇下来松口气,夹了一块煮的软烂脱骨,却十足有嚼劲儿的猪蹄,突听一阵杀猪一样的大喊声,吧唧一声,猪蹄瞬间从筷箸间逃脱,掉在案几上,吧唧又一声,因为太弹了,从案几上又掉到了地上。
天子:“……”
哗啦一声,营帐帘子瞬间被打了起来,有人从外面慌慌张张的冲进来。
这咋咋呼呼的声音,不是公孙无知还能是甚么人?
祁律比较镇定,将筷箸放下来,笑着说:“公孙来的正好儿,是闻着香味来的么?律今日做了猪蹄锅,公孙也尝尝?”
上次猪蹄锅都被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两个小豆包吃掉了,天子怨念很久,于是让祁律“偷偷”给自己做一份,只给自己食,没成想公孙无知却赶来了。
天子一听,立刻便要护食,哪知道公孙无知看都不看猪蹄锅一眼,说:“别食了!都甚么时候了,还吃呢?!快别吃了!”
祁律则是悠闲的说:“除非火星撞地球,不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公孙无知一愣,说:“火星?地球?那都是甚么?”
公孙无知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我真的是有天大的正经事啊!大事不好了!诸儿他又耍手段了!原来连将军来中军,是为了拖延我们,诸儿竟然顽阴的,他偷偷派遣了使者,去联络郑国、卫国、鲁国和莒国四个国家,想要借兵、会盟!”
祁律听了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说:“哦?会盟?”
“是啊!”公孙无知慌张的说:“你们可不知道,如今卫国、莒国都同意了,郑国竟然也同意了,鲁国分明是个墙头草,其他三个国家都同意了,他肯定也会同意,不日就要会盟了!他们会盟能干甚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想要干甚么,无非就是拥戴太子诸儿,一旦让他们会盟,咱们不就完了?!”
祁律还是不慌张,想了想,这才问:“会盟的地点在何处?总不会是临淄城里面罢。”
公孙无知说:“自然不是临淄城里面,我打听了一番,就在临淄城外不远,会盟大营都已经建起来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没成想祁律听了这个事儿,一点子不为难,反而笑起来。
公孙无知脸色抽搐了两下,奇怪的看着祁律,说:“祁太傅?小叔?你笑甚么?不会是苦笑罢?”
天子听了公孙无知的话,也没有甚么苦恼,又夹了一个猪蹄放在自己的承槃中,准备手拆猪蹄。
公孙无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就听天子说:“会盟好啊,很久没这般热闹了。”
祁律点点头,说:“无错,这个太子诸儿倘或一直躲在临淄城中,还不是那么好对付,咱们又不好在齐国的地盘上动土,但是他倘或踏出临淄城,这也就好办了。”
公孙无知左看一眼天子,右看一眼祁律,不知道二人打甚么哑谜,反正自己是没听懂的。
祁律对公孙无知说:“正好,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公孙无知奇怪的说:“诸儿这个会盟,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去凑什么热闹?”
祁律摇头,说:“咱们自然要去凑热闹,你也知道,这个会盟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果咱们不去,岂不是不热闹?”
公孙无知还是没听懂,祁律解释说:“诸儿会盟,无非是想要其他几个国家给他撑腰,但是他也不想想看,其他几个国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只要咱们各个击破,他们一看情势不对,还会帮助太子诸儿么?到那时候,这个会盟到底是针对谁的,还不一定呢。”
公孙无知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祁律又说:“而且会盟啊,不就是谈条件,谁给的条件好,自然就支持谁,天子能给的,还怕输给太子诸儿不成?看来,太子诸儿这次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太子诸儿提出会盟,郑国、莒国、卫国响应,这鲁国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响应了起来,毕竟齐国、鲁国和莒国都是东面三大国家,他们虽平日里不怎么对付,但都知道天子想要巩固中央权威的野心,倘或天子的权威大了,诸侯国的权威岂不就小了?
鲁国多番考虑,还是决定参加这次的会盟。
一共五个国家会盟,就在临淄城外,因为太子诸儿不敢跑得太远,时间也比较仓促,临时准备了一番,建起一座会盟大营,又铸造祭台。
因为太子诸儿对连将军失去了信任,所以临时提拔了几个将军,带着齐国的兵马,从临淄城出来,驻扎会盟大营。
鲁国和莒国的国君、使者早早便来了,毕竟鲁国和莒国就在附近,全都在齐国的下方,行路也方便一些。
郑国和卫国距离齐国比较远,行路有些难,原定计划今日郑国和卫国就会到达会盟大营。
郑国和卫国都是大国,因此太子诸儿早早迎接在营地门外,准备给两个国家都留下好印象。
郑伯寤生的轺车飒沓着临淄城外的黄土,一路沸腾而来,太子诸儿看到轺车,还有上面插得大旗,立刻迎出营地之外,上前跑了好几步,拱手说:“小侄见过世伯!”
太子诸儿这一上来,就和郑伯寤生攀上了亲戚关系。郑伯寤生从轺车上下来,他已经不是小年轻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君,十三岁即位,早就养成了一股子威严和虚伪。
郑伯寤生从轺车上下来,伸手压在自己的佩剑之上,笑着说:“齐国太子多礼了,齐公去世之时,孤不能亲自前来吊唁,这心里……”
他说着,抬起手来,宽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似乎于心不忍,但其实并没有哭出来,连眼眶都没红。
太子诸儿忙说:“世伯有这个心,小侄儿已然十足感激了,今日世伯能来会盟,小侄儿更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太子诸儿上前,拉住郑伯寤生的手,十分亲切的说:“世伯,小侄儿还有许多的话,想与世伯单独谈谈。”
郑伯寤生笑着说:“这倒是不着急,等会盟的人都到齐了,咱们再谈不迟。”
两边正在说话,便听到咕噜噜的车辙声,太子诸儿连忙抬眼望去,天地交接的地方,一片黄土滚动,那阵仗十足的大,又有一队兵马而来。
今日原定计划是郑国和卫国的会盟队伍远道而来,如今郑国到了,就剩下卫国了。
太子诸儿仔细一看,可不是卫国么?
那队伍壮观,浩浩荡荡,不过没有轻便的轺车,当前的是辎车,辎车上插着大旗,正是卫国的大旗!
而且是卫国国君的大旗。
太子诸儿立刻迎上去,笑着说:“卫公!卫公您可来了!诸儿真是把您给盼来了!”
那辎车慢慢近了,停在营地大门口,却没有立刻走下来,垂着车帘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太子诸儿没听到回应,稍微有些尴尬,还以为是卫国的国君拿乔。卫国和齐国都是侯爵国家,按理说是平辈儿,不过卫国来的是国君,齐国的诸儿还没即位,所以诸儿以为对方拿乔,只好忍了。
太子诸儿咽下一口气,笑着说:“卫公,真是让诸儿好等啊!今日卫公您能响应诸儿,来此会盟,共同讨伐天子暴政,诸儿当真是感激不……”不尽。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听“哗啦——”一声,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
辎车厚重的车帘子打起,有人从里面施施然走了下来,踏着脚踏子,太子诸儿定眼一看,后面半句没有说出口,吓得“嗬——”狠狠抽了一口冷气,倒退两步,竟然咕咚一声跌在地上,做了一个大屁墩儿!
“祁……祁、祁律?!”
从卫国的辎车里下来的,竟然不是卫国的国君,而是身为洛师三公之首的祁律祁太傅!
太子诸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双目圆睁,震惊的说:“你你你……”
他结巴了好一阵,都没有反应过来,又反复的去看卫国的国君大旗,确认了好几遍。
不只是祁律,竟然还有天子,天子施施然的也走了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袍子,笑着说:“寡人今日繁忙,这耳朵越发的不灵光了,各位会盟在此,是为了讨伐甚么暴政?”
太子诸儿吓得不能言语,还是死死盯着插在辎车上的卫国大旗。
祁律十足的善解人意,似乎看出了太子诸儿的不解,转头看了看辎车上的大旗,随即用一种很浮夸的口吻说:“啊呀呀!怎么回事儿?谁那么粗心,毛手毛脚的,把旗帜都给插错了?愣着干甚么呢,快把旗帜换回来啊!”
他说着,转头对还坐在地上的太子诸儿说:“齐国太子,反正都是会盟,您不会不欢迎天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