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已是残废

“狗……狗儿子!?”

祁律震惊的盯着从被子里冒出的小狗头。

因为小土狗太小一只,所以从被子里冒出来,还刨饬了好半天,这才从被子堆里迈出来,一不小心,还来了个前滚翻,“咕噜”一声,滚到了祁律面前。

祁律:“……”还卖萌?

小土狗似乎很嫌弃祁律唤自己“狗儿子”,晃着小耳朵,“嗷嗷嗷”的叫了几声,还使劲摇晃自己的小爪子,似乎是让祁律不要这么叫自己。

但祁律觉得,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明明在于,狗儿子是怎么跟来的?

怪不得天子不着急,还亲自送祁律出辕门,祁律险些忘了,天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甜甜了,这会儿的天子已经是个腹黑的小甜甜。

原来天子早就把自己的“分身”藏在了使团的车队里,跟着使团混进了沛丘山,因为此时已经是子时,所以天子变成了小土狗。

天子白日在沛丘山下的中军坐镇,晚上则是利用变成小土狗的便宜,跟在祁律身边,真的不得不说,实在太方便了……

祁律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土狗,小土狗歪了歪头,送给祁律一个歪头杀,祁律登时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说不行不行,狗儿子卖萌,太可爱了,正中心窍儿,连天子如此乱来的行径,祁律都不忍心多说一句了……

天色已经黑透了,进入后半夜,黑背下榻的营帐中,茀儿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小豆,急匆匆进入营帐,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弥漫在营帐之中,伴随着黑背伤口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已说不出是甚么味道。

凡太子连夜给黑背检查伤口,包扎了一番,很快便去熬药,此时汤药刚刚熬好,茀儿便马不停蹄的送到营帐之中。

黑肩一直守在榻边,一刻也没有离开,不过因着黑肩这些日子情绪一直很低,身子也不好,这会子实在抵不过疲惫,歪在榻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茀儿走进来之时,黑背还醒着,侧头看着熟睡的兄长,他的双手不能动,仿佛已然不属于自己,黑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茀儿将黑背的情绪看在眼中,走过去怕吵醒了黑肩,低声说:“将军,用药罢,这是凡太子刚刚熬出来的,叮嘱小臣一定趁热拿来,冷了药效便不好了。”

茀儿端着药走过来,黑背却不看他,没头没尾的开口,声音沙哑的说:“你们何必管我?”

黑背又说:“何必为了我这个废人犯险……”

茀儿知道黑背受了伤,心情不好,便低声说:“将军,饮药罢,凡太子说了,饮了药便能大好的。”

黑背轻笑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明白么?把药拿走罢。”

茀儿却不理会黑背的“任性”,执意端着药碗走过去,说:“将军……嗬!”

茀儿还想劝慰黑背用药,哪知道黑背突然翻身坐起来,眼神凌厉,他虽然双手折断不能动弹,但黑背常年习武,腰上的力气可不小,猛地坐起身来,茀儿正好离近黑背,便被黑背使劲撞了一下。

滚烫的汤药泼洒出来,装药的小豆“咚!”一声掉在地上,幸而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小豆又是青铜的,并没有摔碎,但一碗汤药全都浪费了。

黑背冷冷的看着茀儿,眼神十分疏离,虽然他往日里也很少言寡语,但黑背一贯没什么心机,素来直道事人,从不会露出这般冷漠的表情。

黑背冷声说:“我说了,把药拿走!”

他虽这么说着,但看到滚烫的汤药泼洒在茀儿身上,眼神还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差点破功。

茀儿烫的使劲甩了甩手背,将汤药全都甩下去,还是没有因为黑背的“任性”生气,而是连忙跪下来,擦拭榻上的药汤,似乎生怕榻被湿掉,会让黑背害了风寒。

黑肩靠在一边,兀自沉浸在熟睡之中,似乎因着太累了,所以并没有听到方才的响动,只是微微蹙眉,没有醒过来。

茀儿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榻上汤药,低声说:“将军稍待,小臣再熬药来。”

黑背的表情一瞬间怒极,狠狠蹙着眉头,沙哑的说:“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到?!我不想用药,我已经是个残废了,是了……我差点子忘了,你平日里最喜阿谀谄媚于我,对么?”

他这么一说,茀儿有些吃惊,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黑背。

黑背的表情冷漠到了极点,还带着一股子嘲讽,说:“别以为我不知,你是甚么样的心思,而如今我是个残废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在谄媚于我,何必惺惺作态呢?大可以换成旁人去谄媚!”

茀儿听着黑背的话,起初吃惊,随即慢慢镇定下来,走到黑背的榻前。

黑背坐在榻上,眯着眼睛凝视着茀儿,“咚!!”一声,令黑背吃惊的是,茀儿突然发难,直接将他按倒在榻上。

倘或是平日,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毕竟黑背武艺惊人,而茀儿则是一个小小的寺人,两个人的力量悬殊。而近日,黑背双手没有力气,根本不能动弹,竟然被茀儿偷袭成功,猛地倒在了榻上。

黑背凌厉的眼眸突然睁大,瞪着茀儿,不知他要做甚么,却听茀儿轻笑一声,那恭敬的面容消失不见,挑起单边唇角,仿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臣。

茀儿笑着说:“将军说的是呢,你现在……是个残废了。”

黑背听到茀儿的话,眼眸登时一晃,随即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却十足苦涩,这种话自己说出口,和听旁人说来,好似感觉并不一样,黑背的心窍几乎裂开,因为茀儿的这句话。

然,下一刻,茀儿却说:“所以,将军还是乖乖听话罢,否则……”

茀儿说着登时低下头来,不由分说,态度十足强硬,竟然狠狠吻在黑背的嘴唇上。黑背吃了一惊,无比震惊,似没有甚么事情能让他如此吃惊纳罕。

别看茀儿身量纤细的厉害,但此时他的态度一点儿也不纤细,狠狠的撕咬了一下黑背,黑背半响才反应过来,说:“你……”

茀儿收敛了笑容,说:“黑背将军若是不想受小臣羞辱,那便快点好起来,不然,小臣便算是为所欲为,黑背将军又能奈何?”

他说着,不等黑背反应过来,竟然再次低下头,两个人气息碰在一起,一瞬间好像可以驱散这冰天雪地的严寒。

黑背的眼眸狠狠一眯,竟回应起了茀儿,这回轮到茀儿吃惊了,方才那股子强硬,瞬间灰飞烟灭,想要快速离开,但心窍中又隐隐约约有些舍不得,最后眼睫颤抖,慢慢闭上了眼目,一时间营帐中只剩下急促的吐息声,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咳!!”

就在这宁静的时刻,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响了起来,何止是茀儿,黑背也被吓了一跳,两个人抬头一看,这才恍然想起,周公黑肩还在营帐中。

刚才黑背打翻了药碗,其实黑肩便有些要苏醒了,只不过太是困顿,所以一时没能睁开眼目,后来黑肩又听到了窸窸窣窣之声,似乎谁在说话,不,更像是吵架。

黑肩睁开眼睛,哪知竟看到了这样一幕,那年轻纤细的寺人将黑背按在榻上,两个人简直旁若无人,仿佛自己这个兄长是不存在的。

黑肩黑着脸,盯着黑背和茀儿,黑背咳嗽了一声,低声说:“大哥……”

黑肩冷冷的说:“茀儿,你跟我出来一趟。”

黑背一听,似乎有些着急,连忙说:“大哥,这不是茀儿的错,是弟弟……”

他还未说完,黑肩已经打断他的话头,说:“我是让茀儿再去熬一碗药。”

黑背:“……”

祁律累得不行,抱着小土狗倒头便睡了,天色蒙蒙亮,祁律本是嗜睡的性子,但这会子无法懒睡,心里惦念着黑背的伤势,便起了身。

眼下小土狗已经变回了天子,自然不可能在祁律身边儿,祁律眼看着“睡的正香”的狗儿子,轻笑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小土狗的黑溜溜的鼻尖,似乎占了便宜一般,然后拉过被子,给小土狗盖上,这才起身更衣,洗漱去了。

祁律离开营帐,往黑背下榻的营帐而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茀儿端着一碗药,正好也要进入营帐。

祁律便说:“茀儿,昨晚上黑背将军的伤势如何?”

茀儿如实回答说:“回太傅,黑背将军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双手……”

他说到这里,祁律已经明白了,黑背的双手折断,新伤旧伤垒在一起,已经有些畸形,想要恢复并不容易。

茀儿又说:“不过,凡太子说了,若是黑背将军肯配合治疗,加之黑背将军还年轻,身子又骨儿硬朗,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祁律点点头,叹了口气,看到茀儿手中的药碗,说:“昨日黑背将军用药了么?”

茀儿点点头,说:“回太傅,用药了。”

黑背虽第一次打翻了药碗,但第二次在周公黑肩阴沉的眼神下,乖乖用了药,简直就是个绝世好弟弟,异常乖巧,连声儿都不敢吱一下。

当然了,茀儿并没有说这些,省略了一些,捡着要紧的禀报了。

祁律听罢,一阵狐疑,说:“怪了,怪事儿,按照黑背的性子,怎么也要消沉一阵,竟乖乖的用了药,当真是怪事儿……”

祁律这么感叹着,一抬头,无意的说:“嗯?茀儿,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茀儿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还微微有些发疼,眼神晃动了一下,说:“天、天气太干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