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各家各户一大早就开始熬腊八粥。
进了腊月,该准备年货的百姓,也开始去市场采买,江盛城中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各个市场里面,人潮接踵,四家里面,只有两家的人能勉强凑齐全。
易明章叫人熬了香甜的腊八粥,亲手剥了鸡蛋,一同给宋清鸾端了进来。
这些天的养尊处优,是宋清鸾从来没经历过的,自她记事以来就被人辗转买卖,现在想想,最安稳的日子竟然是在扬州时。
在花楼里一待就是五年的功夫,被逼着学了许多才艺,被培养的色艺双全,稍稍长成,就卖给了官宦贵族人家。
要不是她机灵逃了出来,恐怕现在已经在那种深宅里,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儿。
宋清鸾接过粥,喝着喝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砸了进去,这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腊八粥,她喝下去却莫名的想流泪。
要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该多好啊,哪怕做个丫鬟,做个仆从,也比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强得多。
她哭的突然,让易明章颇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
“怎么,怎么哭了!”易明章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是伤口疼吗?我去叫大夫!”
“不是。”宋清鸾赶紧说道,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家。”
易明章闻言,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尽力安慰:“你好好的,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别难受了,马上就到年下了,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趁着我现在还没送。”
“想要什么就说!”
宋清鸾很认真的想了想,看着他道:“我想要一张琴。”
“之前的那个逃难的时候当掉了。”
易明章眼中似乎掠过几丝诧异:“你会弹琴?”
宋清鸾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当然。”
林玉致算是被变相的禁足在了府里,但这些日子易明章还来过几次。
虽然都是白日,略坐坐吃个饭,或说几句话就走了。
但这样的小举措,对林玉致来说,已经非常知足了,对比从前十天半个月不看她一次,这已然是有和缓的意思。
外伤药一敷上去,荣熹伤口好的快了些,到腊八的时候,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叫下人将东西放到暖阁中,看着池塘中还未解冻的冰雪,靠着火炉,荣熹捧着粥碗,刚吃了两口,就听丫鬟通报,说是她大哥过来了。
荣熹赶紧让人请进来,放下了手里的粥,急急对雍贤道:“快别喝了,表哥来了,咱们中午吃火锅吧。”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雍贤想起来大夫嘱咐的,连忙道:“辣的不能吃!一口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啊!”荣熹嘟着唇,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不死心的看向雍贤。
“可我就是想吃点辣的,这些日子,各类滋补品,都是浓汤淡水,一点辛辣滋味儿也没有。”荣熹没精神的卧在床榻上,慢吞吞的抱怨着。
雍贤爱怜的在她头上揉了揉:“都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小孩子脾气。”
“没胃口,你跟表哥吃吧。”荣熹头一偏,眼睛里泪汪汪的。
雍贤看她憋闷的样子,知道是因为有身孕,情绪起伏不定,加上这些日子闷着,精神才有些倦怠。
便极有耐心的柔声说道:“这样吧,让你少吃一小口辣肉好不好,只能尝一口啊。”
“好!”荣熹揉了揉肚子,笑问:“三叔,你说这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紧跟着又问道。
“咱们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最好的。”雍贤笑道,“女孩我教她学武,男孩你便教他学文。”
荣熹心里期望着这孩子一定得是个男孩,一个未来能撑起雍家,能承担家主重任的孩子。
如果是个女孩,万一以后她不在了,事情败露,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折辱。
“三爷,郎家大少爷来了。”丫鬟进来通传。
“请去暖阁,叫厨房备好锅子。”雍贤道。
“是。”
荣熹掀开被子,起身向下走,笑道:“再过些日子,就能去马场了。”
“那可得等立了春儿以后。”
“不用那么久吧。”荣熹不情愿的说,“也不跑起来,骑着溜溜弯儿而已。”
雍贤蹲下身,抬着她的脚放到鞋里,荣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这样的事,让丫鬟来就好了。”
“你是我的夫人,怕什么。”雍贤给两双鞋都穿好,小心的扶着荣熹的手肘。
“当然只能溜溜弯儿,你难不成还想跑马?”
“你让吗?”荣熹俏皮的抬头看着他。
“你说呢。”雍贤嘴角衔着淡笑反问。
荣熹撒着娇仰起头:“三叔……”
雍贤无奈的低笑着,错开她令人沉溺的目光:“那匹汗血宝马,这几日刚生产了小马驹,特意给你留了一匹,怎么也得立春之后才能壮实呢。”
“你现在的身子,就不要上太高大的马了。”
“好,都听三叔的。”荣熹笑盈盈的说道。
进了暖阁,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郎世宁起身,面上尽是喜色:“听说熹儿有身孕了?”
“是,表哥要做舅舅了。”荣熹声音温温柔柔的,比从前在府中做姑娘时,少了许多棱角。
“我这个舅舅已经带了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郎世宁将桌子上的礼盒递了过去。
“品砚斋的四宝?”荣熹拿在手里,要知道品砚斋随随便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
“纸寿千年,墨韵万变。”荣熹将砚台当回去,笑道,“多谢表哥了。”
“这孩子是雍家的长房嫡子,不仅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想必三爷也是寄予厚望吧?”
雍贤抬眉,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笑意,这位大舅哥可真是句句透着试探。
“三房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儿,做父亲的当然是颇为期望。”
“锅子怎么还不上来?”荣熹回头问道,又转头对郎世宁说,“今日的肉片,都是刚从庄子里送上来的,表哥尝尝鲜。”
“今日原本安哥儿也是要来的,但福晋兄长来了王府,他也得留下作陪,便叫我带个好,这几日得空了就来。”
荣熹笑了笑,毕竟隔着一层,荣安和张氏能做到这样,她心里这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