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元洪赶紧按吩咐办事。
吴大夫道:“这急不得,虽说七爷身子强健,也得三四天的功夫。”
随行的来谦看着孟良鄘额头沁了汗珠,连忙将他还未来得及解下的大氅拿下来,“师父先到外边坐会儿吧。”
“好。”孟良鄘几步一回头的看着床榻上的雍肃,扶着来谦的手到了外室,扶着桌子坐下。
吴大夫施着针,心中暗叹,这督军府叫他来,就没医过全乎人,这三爷下手也真黑,能为了老婆给亲弟弟打成这样儿。
孟良鄘看丫鬟端了毛巾热水进来,几步跟着进去:“我来吧。”说罢挽了袖子,拿湿毛巾,擦着雍贤的额头。
宋清鸾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府中,将林玉致赏的那些珠宝首饰,捡了细小的拿出来,并将银锭子换成了散银。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府里的丫鬟墨儿。
“进来。”宋清鸾温温柔柔的笑着,“什么事?”
墨儿一揖,十分乖巧:“先生说,姑娘现在事忙,叫我和岚儿来贴身伺候。”
“那怎么行,你我都是一样的,哪能叫你服侍我,我去回先生。”宋清鸾说着就要起身,心中也知道,易明章是想让她脱离易家家仆的身份,但她既不是易家的亲戚,也不是易明章的什么人,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姑娘!”墨儿向后退了一步,将人拦住。
“先生吩咐的事,若是姑娘去回了,就是我们没办好,是我们的错失,还请姑娘收下我们两个。”墨儿言辞恳切。
宋清鸾见她们这样说,易明章送来的人,底子肯定是干净的,便道:“那,那好,不过有些事要先跟你们说。”
“先生才是你们的主子,我平日也没有什么事,其实真不必劳烦你们的,不如就白天在我这屋子里,夜里就各自回去歇着,不必值夜。”
“那怎么行呢!”墨儿连忙说道。
宋清鸾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小姐,真不用伺候,晚上要是有人守着,反而睡不踏实,你们若是答应,便在我屋里伺候,若是不答应,我还是去回了先生的好意吧。”
墨儿岚儿相视一眼,只能如此了,便道:“依姑娘所言。”
“好!”
“那我们就在门外,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便叫我们。”墨儿道。
“嗯,辛苦你们了。”宋清鸾声音轻柔。
看两人出去了,宋清鸾才坐回座位上,皱着眉喘了口气,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许多事都碍手碍脚,飞古来往也不方便,好在现在晚上没人。
看着准备好的碎银子,宋清鸾想起来这趟出去没买荷包,正好这门外有人,便道:“墨儿姐姐。”
“怎当得起姑娘叫姐姐,有什么事姑娘吩咐就好?”墨儿躬着身,很恭谨的说道。
宋清鸾也不客气:“夫人赏了我许多珠宝银两,我在府中数月,承蒙各位姐姐照顾,想买些荷包送给大家。”
“烦请墨儿姐姐跑一趟,替我选些好看的花样。”宋清鸾将银子放到墨儿手中道。
“姑娘放心。”
孟良鄘一直守着雍肃,给他用湿毛巾一点点擦净了身子,眼瞅着都凌晨了人还没醒,孟良鄘也晕晕乎乎的睡在了榻旁。
雍肃还是身子骨好,受了这么重的伤,半夜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疼痛。
背部火辣辣的就不必说了,脖子大约也是躺的久了,僵的一时半会儿不敢活动,眉头紧蹙。
看了看面前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孟良鄘,趴在他的榻上酣睡着。
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光滑的皮肤上,带着些许疲倦。
雍肃抬了抬手,覆在他的后脑上,轻轻的抚着。
孟良鄘轻颤一下,醒了过来,发现是雍肃的手掌,才定下了目光。
怔怔的望着他,眼里忽的有些晶莹闪烁:“义父,你醒了。”
“嗯。”雍肃声音中带着沉睡已久的沙哑憔悴。
孟良鄘连忙坐起来:“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什么?”
“来谦,快拿水来!”
“来了来了!”来谦赶紧端了茶盏进来,一屋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吴大夫也被从外间的榻上揪了起来,急匆匆的过来摸脉。
“七爷放心,伤虽重,大多是皮外的,未伤及筋骨内脏,将养数月便能好了。”吴大夫道,说话间,强压下去好几个哈欠。
“劳烦吴大夫了,元洪,带吴大夫去休息。”
“是。”
雍肃看着孟良鄘紧张的样子,淡笑:“这么担心?”
“义父说什么呢。”
“这么担心为何这么多日不来?又是哪里得罪了你?”雍肃的笑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
“坐过来。”雍肃扬了扬下巴,让他做到面前的矮凳上来,元洪见状,带着下人撤了下去。
孟良鄘依言坐下,任由他抚摸着脸颊:“这些日子莲园事忙,才没来,义父不要见怪。”
“你现在,已经不同从前了。”雍肃说的是他的身份,落在孟良鄘耳中,却以为是在说他与苏娘的关系。
“义父。”
“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枪林弹雨,我身上的伤还少吗,这算得了什么。”雍肃轻笑。
“就是这样的伤磋磨人,动不得躺不得,连衣服也穿不上。”雍肃有些不耐的撑起身子,活动着肩颈。
孟良鄘起身坐到榻上,纤细冰凉的双手覆在他滚烫的肩上:“我来吧。”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受伤?”雍肃撑着手臂,感受着他带来的凉意,浇灭了脑中的烦乱。
“也是,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我若不说,就什么都不问。”雍肃自问自答着。
孟良鄘轻声问道:“义父不喜欢吗?”
“你这么懂事,怎么会不喜欢。”雍肃躺在枕头上,心里却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义父今日,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孟良鄘问道,话更多了,也更温柔。
“只是走错了一步棋,转头想悔一子,发现来不及了。”雍肃意有所指的说道,“许多事,都像这步棋,走了之后,才知道是错的。”
“如今我在雍家失势,可有影响到你?”雍肃问道。
“怎会。”孟良鄘动作轻重有序的捏着他的肩,“义父就算眼下失势,也是雍家家事,外人是不敢随意揣摩督军府的。”
“莲园照样安安稳稳的,除非哪日义父对外与我断绝来往,那外面的人才会踩过来。”
雍肃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他今日感受到了莫大的挫败,在行军上,他所向披靡,却因一个后宅妇人,被自己的亲哥哥打成这副模样,心中积压着郁郁的愤懑。
“许久没听你唱戏了。”雍肃淡淡道。
“义父想听什么?”
“都好。”
橘黄色灯光洒了满屋子,身段苗条的孟良鄘坐在榻上,手腕揉捏着雍肃的肩颈,一段段气息平稳,绵言细语的戏文,咿咿呀呀的从他的口中唱了出来。
这样的轻柔软语,让雍肃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孟良鄘将薄毯盖在他没受伤的腿上,将火炉点的热了些。
看着他英挺的眉目,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的雍肃就像是受了伤的老虎,收起了凌厉的爪牙,很让人心疼,但老虎毕竟是老虎,孟良鄘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