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璧泷笑着,眼泪肆意的淌了出来,笑到后来已经有些疯狂,她挥开顾皓的手臂:“你看出来了?你还记得我写的字?”
宋清鸾见刘璧泷终于不再伪装,有些诧异的看向易明章,没想到她真是装的。
“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琳琅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顾皓抓着信,声音嘶哑的质问刘璧泷。
“是我。”刘璧泷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视线看向易明章:“易先生,你真是好手段,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天,都是白费功夫了。”
“你若是想,继续装下去,也没人能识破。”易明章淡淡道。
但是她无法毫不心虚,装疯卖傻的面对顾皓,那就没人能再救得了她。
刘璧泷跪坐在床上,毫无愧色的看着顾皓:“她都死了啊,你还要对她的家人掏心掏肺,我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你当我是死人吗?”
“从小到大,她一句话,就是天上的月亮,你都要替她摘下来,我呢?我把这颗心都捧到你面前了,你当做什么?破石头吗!”
刘璧泷笑着,本就秀丽的脸上,散发着疯癫的美感。
“我杀了她又如何,这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你听清了吗!”
“为什么!”顾皓将信甩到地上,痛苦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脸色苍白着,脚步虚浮的扶住了墙,捂着胸口质问,“你,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她笑着反问,“顾皓你不知道吗?女人的嫉妒心就是一把刀子。”
“你以为只有我想让她死吗?”刘璧泷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所有她身边的女人,有几个人希望她好?”
“自幼她的家世才学,样貌性情就都是拔尖儿的,木秀于林啊!总有一把斧子要去砍断的,那两家的小姐与她又有什么恩怨呢,不过都是嫉妒,那种恶意滋生出来的东西,就是会要人命的!”
刘璧泷抬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同样都是人,命就是不一样。”
“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是你第一次见她,也可能是那年她生辰,你送了她满院子的月亮,最近的,可能是你拒绝了我,转身就跑去卫府求亲吧。”刘璧泷转身,膝行上前,枯瘦的手掌紧紧抓着顾皓的手臂。
“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的目光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刘璧泷不断的质问着他。
顾皓觉得头晕目眩,强自镇定着,一把挥开刘璧泷:“凶手!你杀了琳琅,你是凶手。”
“我要杀了你,替琳琅报仇!”顾皓说完,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刘璧泷按在床上:“我要杀了你!”
易明章赶紧上前将人扳过去,“顾皓!你冷静点!”易明章虽然看着瘦削,但自幼也是习武的,将顾皓摁在了椅子上。
“是非公理,自有警局去判,你不能动手。”易明章道。
宋清鸾对早就进来的警卫道:“你们也看见了,刘璧泷是装的,现在什么都招了,去通知韩警长一声吧。”
“刘璧泷!你不是人!”顾皓指着刘璧泷骂道,被易明章拦在椅子上,只能伸着胳膊怒吼。
“干爹干娘对你多好,琳琅有的东西,你也必会有一份。让他们知道了你是凶手,他们怎么受得了!”顾皓三尺男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淌。
刘璧泷倚在墙上,毫无求生之意:“他们怎么想关我何事?”
“要是再来一次,我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刘璧泷看着宋清鸾手中的那封信,嗤笑着,“没想到,躲过了这么多盘问,最后是你揭穿了我。”
“你也不用恨我,她这样的明珠,注定福薄,是不会长命的。她死在我的手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你要是恨,就恨你自己!”刘璧泷笑着,涕泪流了满脸。
警卫相继赶到,将顾皓一同带回警局做笔录。
易明章也尽快带着宋清鸾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宋清鸾在回去的路上问道:“先生,你怎么知道那封信是刘璧泷写的?”
“我也不确定,只是想试一试。”易明章道。
“这么重要的信,不管是谁写,都不会假手于他人,自己的笔迹就算极力掩盖,身边熟识的人还是会一眼看出来。”
“万一不是,让顾皓来一趟,也能看出来她有几分是装的。”易明章抬头望着天空,舒展了一口气,“不论怎样,都不是坏事。”
“没想到,凶手真的是刘璧泷。”宋清鸾心中浮起一层谨慎,易明章这么聪明的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一定要慎之又慎。
尤其是她想在老太太身上动手脚,若是一不小心有什么错漏,必定会被发现。
这么一想,背后升起几分凉意。
大约是看到了刘璧泷的疯狂,易明章温声道:“清鸾,你跟府中的丫鬟仆从不同,你不是府上买来的婢子,也不必整日将自己耗在府中。”
“我是自愿留在府中还先生恩德的。”宋清鸾低着头道。
“自古女子便多有不易,没有一技傍身总归是不行的,不如你去城中的女子学堂,或者有什么想学的,尽管跟我说,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在后宅埋没了。”易明章很怕这样一刻发光的珍珠,还没打磨的通透,就被蒙了尘。
宋清鸾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跟先生说一件事,只是耗费不少。”
“你说。”
“现在城中的女子学堂,大多教授的都还是传统理学,琴棋书画。这些才学,闺秀大概都会的。”
“很多已经嫁人的太太,没有成婚的小姐,是不愿去新派大学的。”
宋清鸾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道:“我想开办一家新派的学堂,购入一些钢琴,手风琴这样的西洋乐器,再请几位先生,讲讲当下的世界文学,不被传统礼教束缚;不被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束缚,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易明章听了她这样的一番话,刚刚在医院里胸中堵塞的浊气,被瞬间驱散,他没想到宋清鸾有这样的见识和胸怀,这可不像十六岁年纪该有的心智。
见易明章久久没有说话,宋清鸾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一些,轻声问道:“先生是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吗?”
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易明章一阵自责,怕自己打击了她的自信,连忙道:“怎么会!”
“你想的很好,还没有人跟我提过这样的想法。”易明章向前走着,已经开始安排,“回府我就着手此事,先生和教材都好说,我着人去请去买。”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主意,大概心里还有很多想法,学堂日常管理的事务,就由你去办,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跟福安说。若有什么不懂得,就来问我。”
“我?”宋清鸾有些不确定,抬头看向易明章,水灵灵的眸子里,有些犹豫。
易明章笑道:“怎么,刚才还信心十足的,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
“怎么会!”宋清鸾现在已经完全知道易明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便处处朝着那个方向走。
抬着下巴,十分自信的说道:“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将学堂办好的!”
她眼中闪着光,点亮了易明章心头黯淡许久的角落。
“你想给学堂起什么名字?”易明章问道。
“海纳百川,德被四方,就叫四方学堂吧!先生觉得怎么样?”宋清鸾问道。
“好,你这小脑袋瓜里,东西还不少。”易明章现在愈加觉得,宋清鸾并不如她自己所说那般,腹中诗书应该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