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雍贤坐在旁边,沉着声音问道。
雍伽从桌面上拿起那封信递过去:“看看荣熹做的好事!”
雍贤接过信,一行行的读着,雍伽在旁边说道:“我就说她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儿,当初嫁进来时我就不同意,那事儿毕竟跟我们有关,难不成她能一点不记恨?如今作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你说这事怎么办!”
信上大致以荣熹的口吻写着,在雍家受尽苦楚,遭受虐待,希望这个情郎带她离开,从此远遁山林。
“你还不信吗?”雍伽见他看的认真,满脸怒意,“你看看这些字迹,是不是她的笔迹,你还以为她是什么贞洁烈妇?”
雍贤将信放在桌子上道:“这不是熹儿的笔迹。”
雍伽冷笑一声:“阿贤,你护着她到这个地步?”说罢,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来,“你好好看看,这是她平日练字的笔迹,有什么分别?”
雍贤手指落在信开首的几个字上:“笔迹虚浮,横竖撇折之间,强扭硬坳。”
他又看向珠儿:“你去哪了?做了什么?”
珠儿哭着道:“前几日郎家的大少爷就说要来江盛看我们格格,等了好几日还没信儿。这铺子有大少爷的股份,格格就叫我去问问什么时候到,到了之后让伙计给府里捎个信儿,我们格格也有个准备。没想到刚说完话,一出门就被他们抓了!”
“撒谎也不编圆了,难不成府里没有电话,要你赶着跑到外面去传话?”雍伽问道。
“大少爷已经启程好几天了,这会儿往哪去打电话,格格不过是想大少爷一到,她就听着信儿,也好做些安排,怎么就成了私通外男!”
“这封信可是从裁缝铺子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雍伽逼问。
珠儿朝雍贤诉着冤屈,焦急的辩驳道:“三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出门就被他们抓了,谁知道这封信是从哪来的,就要扣在我和格格的头上!”
“这真不是我们格格写的信!真的不是!”
雍肃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发一言,雍贤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觉得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便对雍伽道:“大姐想做什么?”
雍伽闻言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什么叫我想做什么?”
“她和她主子做了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审几句怎么可能吐出实话,按我看就应该上家法,看她吃了苦头还会不会嘴硬!”
“不行。”雍贤立刻回绝,“没有确凿证据,怎么能滥用私刑,若是传出去,有损督军府的声誉。”
“难道私通外男这样的事还不够影响声誉吗?”雍伽气的直笑,“我看你如今是越来越糊涂了,字迹是可以伪装的,稍稍改改就不一样了。”
“三爷!出事儿了!”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见山堂里,噗通跪在了地上:“夫人,夫人自尽了!”
“什么!”雍贤一拍桌子站起来,急匆匆的朝外跑去,到了堂外,为防这会儿雍伽用刑,又回身道,“珠儿过来!”
“你!”雍伽气的站起来,满目怒色,看向雍肃,“你三哥现在越来越离谱了,为了一个女人,连雍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大姐,先去敬庭看看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三哥怕是要气病了。”雍肃劝道。
“气病?我才要气病呢!”雍伽一甩袖子,朝敬庭走去,“怕什么,她绝对不会有事,故作文章罢了,可真是亲母女,手段都如出一辙!”
雍贤一路大步跑了回去,推门进去,荣熹已经被放到了床上,好不容易养好的背部,又是一片血肉模糊,看的雍贤心揪在了一起。
满地狼藉,凳子还倒在一旁,几条床单连成的绫带落在地上,丫鬟们惶恐的站在一侧。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留着这条命!”
丫鬟们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她们的记忆中,雍贤除了涉及军事,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熹儿,熹儿”
雍贤颤抖着伸手探向荣熹的鼻息,不敢确定的停留了很久,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气的存在,吊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大约是提着的气一松,身体也没劲儿了,坐在凳子上,喘着气催促元朗:“快叫大夫,大夫怎么还不来?”
“已经叫了,马上就到。”元朗道。
吴大夫一进来,两道白眉就拧在了一起:“怎么又伤着了!”
雍贤起身扯过吴大夫,拖到了床榻前:“夫人刚刚上吊了,快看伤了哪,快!”
“是是是。”吴大夫一连串应着。
把了把脉,扒开荣熹的眼睛,又查看了脖颈上的淤痕,松了口气:“还好救下的及时。”
走到桌前提笔写了药方子,递给丫鬟:“去煎药吧。”
吴大夫转头看着雍贤,叹了口气,劝道:“三爷,三奶奶在这么下去,早晚是保不住命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清楚!”雍贤现在就像被呛了毛的狮子,对谁都没一句好话。
吴大夫理了理,从头给雍贤讲起来:“三奶奶年幼去国寺服丧,本就体弱;后来又因为新婚夫婿暴毙,从此心思郁结,气虚血逆,入府后诸多事宜,身心俱疲;日前才受了重伤,险些没救过来,人虽然醒了,但不知为何,日日神思交瘁。”
“今日也定是精神再受冲击,才走了自尽这条路;这身上的伤,或早或晚都可愈合,但心神是断断耗不起了。三爷可知为何宫里的娘娘大都红颜薄命,深宫勾心斗角,精疲力竭;夫人如此劳形苦心,若长久以往下去,定是受不住的。”
“三爷若是不想夫人香消玉殒,最好解了她心中所思所想,同时尽量避免受伤。好生用补品养几年,身子才能渐渐调理恢复。”吴大夫费了一番口舌。
“我知道了,多谢吴大夫。”雍贤火气消了大半。
吴大夫点点头,去厨房看着煎药了。
雍贤坐在床边看着荣熹,知道她如今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和雍家带来的。
她本就该是天上炙热的太阳,山林驰骋的骏马,是雍家的种种所作所为,才蒙了她的阳光,断了她的双腿。
雍伽与雍肃坐在外室,听着里面的声音,雍伽勾着冷笑:“我说什么,她不会死,后宅妇人寻死觅活这一套,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管用。”
雍贤拨了帘子走出来,看着两人,眸色冷淡:“大姐究竟想让这事儿怎么发展下去?”
雍伽丝毫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雍贤:“你想如何?草草了事,当作没发生过?”
“孰是孰非我已经不想争执了,一切到此结束,大姐你回去吧,家中有我,你就不用管这些琐事了。”他站在桌前,大氅还未脱下来,眼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三爷,格格醒了。”珠儿在后面轻声道。
雍贤立刻转身回去,坐在床前紧紧握着荣熹的手,眼眶泛红:“熹儿,你怎么这么傻,无论如何也不该走这条路。你是想让我也跟着去吗?”
“三叔。”她以为背上的伤,疼得满头冷汗,嘴唇泛着白,直直的望着雍贤,“我没有。”
“我信。”雍贤立刻道。
“我真的没有。”荣熹重复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雍贤安抚着她,声音温柔的说道。
荣熹像是着了疯魔,一遍遍的重复着,脸色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变红:“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没有!”
“没有,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熹儿,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雍贤按着她捶打床榻的手,眼角泛着泪光。
他好好的女孩儿,被逼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