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大娘给几个姑娘安排在一屋子睡觉,骆善担心苏娘的安全,这些日子都是住一屋的。
拆了她的纱布,见伤口已经长好了许多,苏娘吃过饭,脸色好多了,皱着眉在伤口附近,用指尖按压着:“真难受。”
“刚长肉,肯定痛痒,你可得忍住了。”骆善握着她的手腕,从伤口附近移开,“这时候想些其他事,分散精力。”
“也不知道城里的人尸毒怎么样了。”苏娘颇为担忧。
骆善想着走之前的情况,思忖着道:“我怎么觉着,丰家还不能完全控制这毒呢。”
“怎么说?”苏娘问。
“若是能完全控制,他们想对四象门下手,或者涂毒百姓,现在城中早已经大量爆发了。但至今还只是三三两两,军中那次,更像是临时起意的试探。”骆善裹紧了被子,向炕头热的地方挪了挪。
“他们肯定想以此要挟四象门,却还不能完全控制人尸之毒,所以才一直揪着人试验,迟迟没有下手。”
“四象门和丰家是血海深仇,当日,就不该放虎归山。”苏娘揉了揉额头,眼中带着倦意,她那还有不少生意没谈呢。
沪上新开的几家店,刚进正轨,有些该打招呼的人还未见,这会儿又忙活着去大兴安岭,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分身乏术了。
骆善掀了被子躺下,侧身对苏娘道:“这几天我们出去查死婴的事儿,你就好好在这儿养病,这大炕上躺着,可真比客栈的木床舒坦呀。”
雍府还是灯火通明,雍贤仍守在床边,发觉荣熹的呼吸愈加急促,像是要喘不上来,连忙叫过吴大夫:“熹儿怎么了?怎么喘不上气?”
吴大夫走进,探着脉息,将荣熹的头方正,竟面露几分喜色:“三爷,夫人这是醒了,醒了!”
说罢,又从旁边拿出银针,在荣熹的小腿和肩颈扎去,雍贤坐在旁边,提着气盯着荣熹的双眼,不停的说着:“熹儿,醒醒。”
荣熹意识渐渐清醒,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灼痛,背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险些再度昏死过去,发出隐忍的闷哼。
“熹儿!”雍贤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动,你背上有伤,吴大夫在施针。”
荣熹侧过头,看着雍贤,柔媚的眼里立刻蓄满了泪:“三叔,我疼。”
“我。”雍贤哽咽,双眼发红,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是我的错,都怪我。”
“好疼,三叔我好疼啊,我是不是快死了”荣熹的泪浸湿了方枕,声音断断续续,听得出她在极力的忍耐。
“不会的,没事了,慢慢把伤养好。”雍贤看向吴大夫,急急的问道:“怎么能让她不疼?”
吴大夫为难的看向雍贤:“这,这个。”
“三叔,给我烟,给我抽一口烟。”荣熹说完又死死咬住嘴唇,一声声的闷哼着,泪如泉涌。
“不行!”雍贤立刻反驳道,“大烟不能碰!”
眼看着荣熹将自己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雍贤心疼不已,上前将她唇边的血擦干,伸过手掌:“听话,熬过这几天,无论如何都不能碰大烟,那东西会毁了你一辈子。”
“熹儿,不要伤着自己。”雍贤按着她的唇,不许她再咬。
荣熹紧握着双拳,一下接一下的砸在床榻上,发出凄惨的哀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三叔,与其让我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我受不住了,没有一处是好的,我好疼,珠儿,给我毒酒,一刀扎进来,别让我这么痛苦!”荣熹把脸埋在枕头中,手掌深深陷在被褥中,额上青筋暴露。
雍贤心急如焚,额上已经流了细汗,抓着吴大夫的手臂问道:“若是打晕,会不会伤着夫人?”
“不会。”吴大夫叹了口气,“但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雍贤闻言利落的一记手刀,荣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人已经晕死过去。
古代将士受伤,要锯腿,忍不住疼痛,都是砸晕了再锯,这种粗蛮但有效的法子,一直流传了下来。
“对不起,熹儿对不起。”雍贤喃喃着,将她被冷汗打湿的鬓发,擦干拢向耳后。
珠儿在旁边擦着泪,心里想着,这一局主子付出太大了,可雍肃却只是被卸了军权,心中酸涩,借去熬药的机会,回房写了信,去后花园找到郎家安插的暗桩。
“你将这封信,放到东街葛掌柜裁缝铺后墙的第三块砖底下。”珠儿将信递过去,四处看了看,“务必小心,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难逃一死。”
“姑娘放心,属下都是受过训的。”站在围墙黑影中的小厮接过信,低低道。
“去吧。”珠儿转身回到后厨,继续熬着汤药。
明寿与沈业、骆善三人开的药庄子,与裁缝铺就隔了两条街,明寿每隔三日,就会去查看信件。
当年郎澈华嫁入荣王府,郎家为了给她铺路,在江盛各大世家都布了暗桩,后来虽然被拔出了大半,但还有许多留了下来,如今刚好为荣熹所用。
荣熹在昏死前一秒想着的,还是雍肃,她与珠儿对视一眼,目光相交,便知雍肃并未危及性命,身上的伤更痛了几分,还未想出对策,便被雍贤一掌打晕了。
第二日一早,骆善还没醒,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迷蒙的睁开眼睛,抬头透过模糊的窗纸看出去,见周大娘与隔壁邻居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不少人。
苏娘皱了皱眉,闭着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骆善下地穿好外衣,披着兔毛大氅向外走:“我去看看。”
一推开房门,就被寒风扑了一下,身上的热气霎时消了大半,骆善差点关上门再爬到炕上。
大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外圈还围着几个大爷,骆善凑上前寻思听一耳朵。
没成想刚走进,大娘们的话题就从什么‘死人’上,转到了她身上。
“周大姐,你家那几个孩子不都进城了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漂亮丫头?”
“是啊,难不成是你那几个儿子,搁城里找的媳妇?”
更有甚者,一个大妈直直走上前,拉着骆善的胳膊,侧身笑眼,抵着舌尖儿道:“这丫头可真是,俊的呦!老周姐姐,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黄花大闺女儿,是你家亲戚吗?生的跟天仙儿似的,都要给我这老眼珠子晃着了!”
“你们快收着些!”周大娘给骆善拉到自己旁边,“这是路过咱们这儿的外乡人,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可不是你们土里刨食儿的生瓜蛋子能配上的!”
“看你说的!咋这么不中听!”几个大娘笑着。
骆善有些招架不住这热情,赶紧岔开了话题:“大娘,刚才听你们说,又出了什么事儿吗?”
隔壁西屋的沈业与阿湛,闻声也穿戴好出来了,这些大爷大妈一见有男丁,声音都小了些。
又见两人衣着不凡,沈业虽坐在轮椅上,也难挡丰神俊秀的气度,都开始小声议论着,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周大娘说到这个,脸色立马变了,正色道:“可不是,这回可不是小事儿,刘家昨儿夜里,大少奶奶刚生了个女婴,这一大早,下人就发现孩子没了,连娘都死了!”
“母女惧亡?是,他杀?”骆善问道。
“这咱们可不知道,刘家也没报官,正找阴阳先生准备发丧呢!”旁边的大娘说道,啧啧两声,“这可是大乡绅,那一家子里养了好几个姨太太,谁知道这怎么回事儿!”
“老赵头子前儿夜里就去邻村儿主持丧礼了,这搁着几十里地呢,这会儿刘府乱糟糟的,都没地儿下脚。”
骆善一听,这不是来钱儿了吗,连忙拉住周大娘,到一旁笑道:“大娘,我也是做阴阳先生的,你给我打听打听,若是能行,赚了银子咱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