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刮肉清伤

“还请姑娘将夫人里衣脱下,看看正面是否有伤。”吴大夫伸手将屏风拉好,站在后面,背着身对珠儿几人说道。

珠儿将荣熹的衣服全部脱下,掀开肚兜,亵裤查看,见正面无伤,才心下稍安:“没有伤口。”

“请姑娘再看背后,伤口在哪几处。”吴大夫又道。

几个丫鬟合力,将荣熹翻了身,就这么一个动作,染了几人满手的血。

荣熹双手自不必说,道道柳条的血痕和木棍砸出的淤青,背部最为可怖,木棍砸在了骨头上,竟有一块凸起一块凹陷,皮肉更不必说。

蝴蝶骨和腰背上部,像被锤烂了的肉糜,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臀部所受的上多在腰下,再向下便是大腿,侧面肿的老高,皮肉虽未破,里面已经是脓血了,只有扎破重新长好才行。

珠儿将这些一一报给吴大夫听,吴大夫听完,叹息着摇了摇头,再次问道:“三爷若是应允,老朽便为夫人清理这些位置的伤口。”

雍贤双目猩红,闻言直接拉过吴大夫,推向床前:“快!”

吴大夫这才看见雍贤的手臂还缠着布,血已经浸了出来:“三爷这是受了什么伤?”

“枪伤。”元朗道。

“子弹若是留久了,胳膊可是要废的,我先帮三爷取弹!”

雍贤一把摁住吴大夫的手,声音沙哑,像是熬了几个晚上没睡:“我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先顾夫人,若是夫人有事,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吴大夫愣了一下,赶紧转身拿过剔肉的小刀走到榻前。

元朗叫来其他大夫,给雍贤包扎处理伤口,在一旁劝道:“三爷若是有事,夫人也不会安心的。”

雍贤这才没有制止,站在吴大夫身侧不碍事的地方,看着他将刀子在火上烤了又烤。一刀刀刮在荣熹的肉上,他在战场上受过这么多伤,无一不是手起刀落,枪林弹雨的利落。

像这样零刀子割肉,他还是第一次见,脑子里想着,满清时的凌迟也不过如此了。

一滩滩血泥,从荣熹身上落下,装在铜盆中,散发着浓重的腥气。清理干净一处伤口,便撒上白药,纵是元朗这样的硬朗汉子,在一旁看的也不禁冒了冷汗。

他现在替荣熹庆幸是晕着的,若是醒了,该是怎么样锥心的痛楚。

吴大夫额上也冒了细汗:“真是,唉。”

处理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背上的肉刮干净,苏府的女医也来了,见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便在一旁等着,以便这几日的照顾。

“这样的伤口,即便痊愈,也会留下终身难消的疤痕。”吴大夫处理完了背上伤口,转而将腿上的脓血挑破。

雍贤哽咽着:“是我的过失。”

“幸好是冬天,不然过些日子长肉时,可要遭罪。”吴大夫将溃烂的皮肤挑掉,“这些伤口一定要小心上药包扎,行动间务必小心。”

“是。”珠儿等人应道。

雍贤感觉不到自己手臂上的痛,满眼都是荣熹身上的血水。

江流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三爷,王府的荣贝勒来了。”

“嗯。”雍贤应着,目光从荣熹身上收回,对几个大夫道,“不必在意男女大防之事,我只要夫人平安。”

“三爷放心,我等自会尽力。”吴大夫道。

雍贤这才出去见荣安,元朗在旁边有些担忧:“三爷,这荣贝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郎家来人,就不好应对了。”

“自家的女儿受到此等苦楚,换做谁也不会善罢甘休,受着吧。”雍贤沉着声说,心中更决意要夺了雍肃的权。

到了花厅,荣安一见雍贤过来,立刻起身,冷着一张脸:“我姐姐呢?”

“还在治伤,你现在不便去见。”雍贤道。

“怎么不便?人怎么样了?醒了吗?”荣安一顿,又问道,“还能醒吗?”

“大夫在看。”雍贤坐下,看了眼荣安,“这事,是我督军府的疏漏,是我教弟不严,这条胳膊便是给熹儿赔罪的,若小舅子你先一颗子弹不够泄恨,就尽管再打几枪,我不会有怨言。”

雍贤这么一番话,倒给荣安说的无处宣泄,一掀袍子坐下,端起一盏茶道:“三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天底下哪有做弟弟,打姐夫的道理。”

反之,也没有做小叔子的,打嫂子的道理。

“姐夫也不必这般,我虽纨绔,但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谁。我没什么能耐,但只有这一个姐姐,若姐夫不能给荣王府一个交代,我也没脸回去了。”

荣安放下茶盏,他对这个姐姐,没什么深厚的情谊,但归根结底都是一家人,这样的时候,没有不一心的道理。

“阿肃已经请辞,在家思过。你姐姐若真醒不过来。”雍贤顿了顿,似乎也在思考,最终还是道:“若是她醒不过来,我便一同随她去了。我这身子骨,本来也不是长寿的,早几年去了,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值。”

“姐夫这话就言重了,冤债有主,额娘的意思是,若此桩婚事,实在惹得阖府不满,不如和离。”荣安道。

“不行!”雍贤立刻说道,转而将话放到了荣安身上,“你姐姐身后的依靠太少,我这几日想着,还得是你这位骨肉至亲在新政里要有一席之地,她才有靠山。”

“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荣安心里已经明白,但还想再抻一抻满清遗少的谱子。

“我的寿时,不过十几年光景,我身后必得有更大的势力维护,你姐姐才能平安。”雍贤低咳了两声,“我已经联络好了,如今沪上有一处民政司次长的职位,这司可是肥差,你想想是否愿意去。”

“沪上。”荣安喃喃着,“沪上距江盛几百公里,着实有些远。”

“江盛倒是还有不少职位,但督军府统管全局,你坐上去了也无用。”

“是,我明白。”荣安点了点头,“姐夫费心了,容我回去与母亲商议一下。”

“好。”雍贤知道,王府这边基本了结,现在就等着郎家的人来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荣安起身告辞,又道,“姐姐醒了,劳姐夫派人知会一声。”

“一定。”雍贤侧身礼让,“路上小心。”

“姐夫留步。”

荣安出了府,雍贤赶紧问一旁的丫鬟:“夫人醒了吗?”

“还没。”丫鬟躬着身子,“吴大夫说,得用百年的老参和灵芝进补,吊住元气,江管家已经命人去找了。”

他现在越发觉得,雍肃的权力留不得,吩咐元朗:“电报发过去了吗?”

“已经发了,璞名回信说立即起身,尽快赶到。”元朗面露担忧,“督座在军中经营多年,璞名尚且年幼,只怕军心浮动不稳。”

“少年将军自古有之,阿肃担起三军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惜他心思狠毒,愈发不择手段,即便与民无害,也不能再让他任意为之了。”雍贤头隐隐作痛,大病十几日,刚醒过来就这么多事压上来。

就算他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身形一晃,一阵眩晕。

“三爷!”

“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雍贤扶着元朗的手,稳了稳脚步。

敬庭中,吴大夫几人处理好伤口,都已面露疲色,毕竟这样的大手术,积年累月也做不了一次。

“吴大夫,格格,格格好像发烧了!”珠儿探了探荣熹的头,热的烫手。

吴大夫赶紧上前号脉,面色又是一沉:“如石沉水,阳虚气乏,气血凝滞,这可不好。”转头问道,“人参汤煮好了吗?”

“在煮了,还得些时候。”珠儿道。

“现在只看这些药喝下去,夫人能不能醒了。”吴大夫收了手。

雍贤听着这话,头又是一阵晕眩,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吴大夫上前把脉,皱了眉:“三爷气虚血亏,也得赶紧调理才是,不如到内室的偏榻上歇息,也能时时知道夫人动静。”

雍贤沉沉点头,元朗将人半搀半扶的送了过去,吴大夫又开了一剂药:“这是三爷的方子,尽快熬了拿来。”

“是。”江流带着方子下去。

吴大夫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下叹息,这夫妇两人,没一个是健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