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越一口咬定自己当日跟祝奉尧在花语楼,多余的话一句也问不出来,韩秉手里只有人证,只得先打道回府。
三人直接从刘家去了祝府,去的时候祝奉尧正跟自己府里养的优伶唱着戏,听见三人进来,因都是熟人,衣服也没换,带着妆就出来了。
像登台似的,从门帘后边甩着水袖,迈着莲步进了大堂:“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这荒腔走板的戏腔,引得三人发笑,易明章深邃眼眸中含着兄长的笑意:“不说戏腔,你这几步路走的,倒比女子还要分花拂柳。”
祝奉尧挽了袖子,坐在主位上,笑道:“兄长就别笑话我了,我这儿正唱着呢,听下人传来了三位贵客;说句实在的,我可不太想见韩警长您,这警局找上门,一准儿没什么好事!”
“奉尧!”易明章轻呵了一声,转而对韩秉笑道,“他就是越相熟的人说起话来越肆无忌惮。”
韩秉毫不在意的朗声笑道:“我还不知道他,这张嘴都快给江盛世家得罪干净了!”
“兄长,出了什么事,怎么还劳动你也来一趟?”祝奉尧笑问道,转而像想起来什么,“哦,是金陵府卫家小姐的案子吧?”
这反应可有些奇怪,命案当晚就传遍了江盛,祝奉尧怎么还后知后觉。韩秉从刘家出来,就派跟随的警卫去花语楼查了,他们三人径直过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日,金陵府的丫鬟说,在卫家小姐隔壁房间看到了刘越,我们今日去刘家问,刘越说他那晚,跟你在花语楼。”韩秉靠在椅子上,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笑着打趣道,“祝少爷,你说说吧,什么时候去的,做了什么,要是落下一句,可就真没好事儿了。”
“你这几句可是给我扣了好大个帽子,还好我家老爷子这几日去了观里上香,不然可惨咯!”祝奉尧双臂拢了水袖,长腿交叠搭在膝上。
“那日我与阿越就是闲来无事,去花语楼打打茶围,跟姑娘们品茶鉴画,聊聊诗词,吃过午饭去的,没到晚饭的功夫就回来了。”
说到这儿,祝奉尧可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兄长,阿秉,你们是不知道!自从花桃让二爷给带家去,一进花语楼就感觉平淡的没滋味儿,这几日新来了个姑娘,那姿容就不必说了,关键是这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比花桃还进一层,连西洋乐和外文都略同一二,实在是难得!”
“哦?果真?”韩秉也被勾起了兴致,瞪着俩眼睛问,“会哪国的语言?”
“英文,一张嘴很有几分洋鬼子的味道,听说是花妈妈从扬州花了大价钱买的,你们也知道,自古扬州的瘦马,闽南的契儿都是奇绝,如今一看真是名不虚传。”祝奉尧十分回味的样子。
韩秉正要再问,易明章便已眉目正色:“越发放浪,堂上还有女客在也这般不顾言词。
祝奉尧‘哎呀哎呀’两声,兀自起身朝易明章身后的宋清鸾一揖:“对不住姑娘,平日胡闹惯了,失了分寸。”又向易明章一揖,“兄长勿怪。”
宋清鸾知道易明章有意历练她,才带在身边,所以刚刚讲到花语楼那一折,也未吭声,现下更是眉含温婉,声音轻柔道:“祝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兄长,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说你进来了也不介绍人,我这刚唱上,眼睛里哪有其他缝儿!”祝奉尧坐回椅子上,笑盈盈的打着哈哈。
宋清鸾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衣着容貌,举止做派看着不像丫鬟,但又一言不发,跟在易明章身边伺候,他也捉摸不定,不好乱问。
“小书童罢了。”易明章简单说道。
祝奉尧在一旁瞧着,易明章待这丫头的确是不同其他,很有些爱护的意思;但他也知道,易明章虽留过洋,是接受新思想的新派青年,但自幼刻在骨子里的家世尊卑一时半会儿可改不掉。
家中是有嫡妻正室在的,就算这是块好材料,也得打磨成了美玉再论其他。
警局去调查的人,查完直接来了祝府,下人给接了进来,韩秉接过单子,看完不禁笑道:“竟真只是打茶围。”
“你看你这人,怎么满脑子猪大肠!难不成你回回都是直奔桃花源吗?”祝奉尧说完又觉得不妥,转身虽没起身,但又是一揖:“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嘴实在是。”
“好了,说正事吧。”易明章无奈一笑,不与他计较。
“四点离开的。”韩秉忽的皱起眉,连声道,“不对,不对。对了,这就对上了!”
易明章思及金陵府那张行程单子,点了点头:“四点离开花语楼,五点进了金陵府。”
“我就说这小子不老实,在刘家辩驳的时候,手颤的不像样儿,一看就是扯谎!”韩秉将单子往桌子上一拍。
“那可不干我的事儿了,韩秉兄,咱们也商量商量。”祝奉尧拿腔作调,笑道,“既然我这边都说清楚了,您老就别再来了,明日我爷爷我爹就回来了,这要是跟你一照面,非得给我腿打折。”
“案子没结之前,这都说不准。”韩秉稍稍思忖,“那这样儿,要再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你来警局。”
“那第二天江盛晚报就得写祝家少爷进局子!”祝奉尧咧着嘴啧啧两声,想来了个绝妙的主意,“你叫小厮给我传个信儿,咱们花语楼见。”
“好!”韩秉大笑。
易明章起身,“既然都说明白了,我们就先告辞。”
“案子要紧,我就不留你们了。”祝奉尧也不客套,毕竟都是一同长起来的朋友,没什么生疏的。
“留步。”韩秉道。
三人从祝府出来,太阳已经西下了,金灿灿的光洒在茫茫雪地,傍晚像比白昼还要亮几分。
几片彩云盘踞在天空,丹霞橙黄的光,将她鹅黄绣银丝祥云的绸缎褂子,衬的多了几分暖意;映在那张出水芙蓉,惹人堪怜的脸上,让易明章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瞬抓住了光。
韩秉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心底便紧跟着走过一句: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芙蓉如面柳如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说的便是易先生这位书童了。”韩秉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玉体横陈的冯小怜,虽敌不过那日雍府婚宴的荣格格妩媚高贵,却也是位难得的清丽佳人。
“韩警长谬赞。”宋清鸾浅笑,微微颔首。
三人别过,韩秉回了警局,易明章两人回府,刚进书房,福伯就引着苏琼来了。
“易先生,其他几个人身份查出来了。”苏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