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以来,荣熹便于雍贤同住一屋,诸多行事不便,只能靠珠儿在中间传信。
趁着雍贤在书房还没回来的功夫,荣熹拿出外祖家寄回来的信细细读着。
表哥信中的意思,他本就挂念这个妹妹,但碍于外祖父威信,不敢私自联络;这些年外祖父年纪大了,慕孺之情甚重,偶尔也能念叨着荣熹的母亲,他们也想着何时来江盛一趟探望。
外祖父不再记恨当年荣家的事,愿意有联络,荣熹便放心大半,当下修书一封,说她已嫁入雍府,邀表哥来江盛一叙。如今督军府权势如日中天,凡事长些脑子的,都不会得罪。
又写了一封给珠儿,看了看门外,声音压低了几分:“今日务必送到明寿手中。”
“格格放心。”珠儿说着就要去送信,被荣熹一把拉住手,有些游移不定,“若是,若是他不愿做这事,你就告诉他,让他离开江盛,一步也别掺和这浑水。”
珠儿看着她,抿着唇:“是,我这就去。”
珠儿刚出去,便迎面遇见雍贤,施了一礼:“三爷。”
“格格呢?”
“急匆匆的上哪儿啊?”雍贤随口一问。
珠儿掩饰着,淡笑有礼:“格格想吃糕点了,我去买些。”
“嗯。”雍贤脚步未停的应着,进了屋子。
荣熹见他进来,起身就迎过去,雍贤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快坐,我这身上带着寒气呢。”说罢将大氅递给身后的元朗,走到火炉前烤着手。
“苏娘走之前,送了不少补药来,给你也带了一些。”元朗从身后递过盒子。
雍贤双手交握,见寒气散了,才走到荣熹身旁:“这补药调气顺脉,对女子容貌也有助益,不过是药三分毒,你隔两日吃一次便可。”
“谢谢三叔。”荣熹脸上挂着一如从前的娇俏笑意,无声的媚色从眉目间流转。
雍贤坐在椅子上,抬手让下人退出去了,手臂揽在荣熹腰间,笑中带着几分含蓄,声音极温和:“你若有什么不适,就叫大夫,府中是有女医的。”
“三叔说什么呢,我挺好的。”荣熹涨红了脸。
雍贤也赶紧转了话题,拉着她的手与自己面对面坐下:“明日马场有骑射大会,我想着你自幼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定会喜欢;但冬日寒凉,要是怕冷,不去也罢。”
“多穿些就好了,我想去,三叔会去吗?”荣熹笑着问道。
“你去我自然是要去的。”雍贤道。
“若是参赛输了,三叔可别嫌我丢脸。”
雍贤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和煦的暖意:“你输了也是赢,别人赢了也是输。”
自从易明章知道卫家的事,就把府中的事都交给了副矿长打理,好在最近太平,没什么要费心的。
苏琼将查到的消息递到易府书案上:“易先生,我家姑奶奶走的急,也没多交代什么,若是您这边需要我们做任何事,尽管吩咐。”
“嗯,我会的。”易明章拿着纸,声音清淡,“福伯,给清鸾叫来。”
“是。”
自从上次林玉致失手杀了人,易明章便让她闭门思过,也顺势将宋清鸾调到了易家藏书阁。
他知道林玉致不喜欢他身边又女子,连丫鬟也不行,此等善妒,日子久了他也难免心生倦意;如今看到这案子,便想到宋清鸾,她人小主意倒不少。
“这个刘越,是卫琳琅远方表哥?”易明章看着名单,疑道,“那当日在金陵府,两人可有什么交集?”
“没有,刘越那屋子的人,中午便到了,一直到卫家小姐死前才离开,两人都没见着面儿。”苏琼停顿了一下,“但这都是丫鬟说的,保不准什么时候没注意,有人进去了。”
“卫琳琅的丫鬟呢?”
“在警局录口供。”
“远方表哥。”易明章喃喃道,见宋清鸾进来,便叫苏琼将案子经过给她讲一遍。
看着其他几人身份,易明章又陷入深思,这些人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也是没什么关联的,身份高低不一,怎么能聚到一个屋子去的。
宋清鸾听完后,单薄清秀的一张脸上,挂着几分疑惑:“卫家小姐,是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与苏家姑奶奶频频谈论一个小工呢?”
苏琼躬身道:“我们查了,这小工叫魏衍,魏蜀吴的魏。在卫家的印刷厂做三年了,平日闷不做声,与卫小姐没什么交集,也是近几个月才说上话的。”
“那他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宋清鸾问道。
“卫小姐是家中独女,年纪日长,卫会长有意让她接触家中产业,便带去厂里,没想到一不留神,人差点掉到排污池中,还是跟随的小工伶俐,死拉住人不放,才没出事儿。”
易明章听到这儿也问道,“小工身份查了吗?家中还有什么人?最近都跟谁联系过?”
“查了,魏衍的哥哥和父亲,原本也是在印刷厂做工,都是老人了,前几日出意外,死在了厂里。现在家中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母亲,他性子腼腆,平日出了上工,就是回家,连厂子里都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什么意外?”
“操作不当,印刷厂的一个厂区着了大火,连同厂区数十个工人都葬身火海。”
“我想起来了。”易明章道,“上了江盛头条,卫家赔了不少钱。”
易明章说完,福伯便道:“先生,韩警长来了。”
“请。”
“韩警长,这边请。”福伯将人引了进来。
“韩警长坐。”
“易先生,卫小姐的死因,我们已经查出来了。”韩秉说完,呷了口茶,面色不是很好看,眼袋快拖到地上。
易明章言简意赅的问道:“是什么?”
“这种杀人手法,在民间不常见到,即便是近些年的清廷,也少用此法了。”韩秉皱了皱眉,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易先生可听过贴加官?”韩秉问道。
“卫小姐死于贴加官?”易明章有些不敢置信,卫琳琅是闺阁小姐,虽然接受的是新思想,新派了一些,可绝不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用贴加官加害致死。
“什么是贴加官?”宋清鸾疑道。
韩秉低咳了一声:“这种刑罚为了维护皇家颜面,专门为士大夫开创,审讯时候,会用桑皮贴在人的脸上;行刑人含着一口烧刀子,喷在人脸上,戏雾让桑皮受潮发软,立刻严丝合缝的盖在人脸上;再紧接着盖上第二层,如法炮制。”
“每贴一层,受刑人就愈发难呼吸。”